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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刚刚兴起的港式古惑仔长发,胳膊上纹着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嘴,七颗獠牙如同这个人一样散发出邪恶的气息。
五指铁环套在手上,蠢蠢欲动。
指着父亲,“小子,不会屈服是吧,好。”
一阵钻心的痛感侵蚀我全身,麻袋里的我如同被万虫吞噬。
“邪琴。”我已经不省人事,鲜血从麻袋中渗出来,染湿车厢。
“你一定会生不如死。”
“那我死之前,也得看着你们死。”
准备一拳冲着我的脑袋击下,父亲已经绝望的闭上双眼,这一拳下去,纵使不死也会残废。
“小伟。”
来锦江叫住了他,“别让他死车上,马上到地方,到了再处理。”
传说,人在临死之前会看到很多美好的东西。
那天,我也看到了。
我看到蓝蓝的天,没有一丝丝风,阳光很温暖,但感觉不到刺眼,我可以直眼盯着太阳看。
漫山遍野全是牛羊马群,我的母亲,我的姐姐,我的爷爷,还有我的父亲都在远处呼唤,我乘着快马追呀,追呀,可就是到不了他们身边。
“喂,谁?”
“来锦江,我是陈国华,你立刻那两个人,否则,你很快会看见马蓉的尸首。”
来锦江脸上立刻扭曲,“停车。”
疾驰的货车一个猛刹车停下来。
“你说什么?”
“怎么?你要听听她的声音吗?”安俊丽早已经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板凳上的女人发出尖利的惨叫。
“你们不就是想得到安家的财产吗?如果她死了,你这么多年的心血可就全废了。”
“姓陈的,你就不怕坐牢吗?”
“哼,我怕,我一把年龄我怕什么,你问问你不怕吗?”
“这两个人就是当初害死安老爷子的凶手,我在替天行道。”
“那我们是不是也要替天行道。”没想到安俊丽的舅舅也是一狠人,对安俊丽使了眼色,又是狠狠一巴掌扇过去。
马蓉的脸被扇的红肿,本该俊俏的脸现在看起来那么丑陋不堪,泪水哭花的妆容这个时候博不到一丝丝同情,俊丽看见她恨不得杀了她。
又是一声尖叫。
“大哥,什么情况?”
小伟见来锦江暴跳如雷,这个讲义气的兄弟自然不会不搭理,尽管他是拿了来锦江一大
笔钱。
来锦江黑着脸,沉默片刻终于妥协,“好,你放了马蓉,我就放过他们。”
“半夜十二点,泗水大桥见。”
陈国华挂掉电话的那刻,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一半。
命算是保住了。
正所谓百密一疏,就是这个道理。
今天下午在安家,我和父亲进门没多久,门口一辆车子悄悄离去。
而那辆车,今天就是来锦江开来的。
果不其然,顺藤摸瓜,在来锦江家里找到马蓉。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也是看来我和父亲命不该绝。
不过,为此却付出惨痛的代价,父亲落得个终生残疾。
半夜十二点,泗水大桥除了车子的灯光外,其他没有任何可以发光的东西。
是春汛的影响,桥下水声飞扬,大风呼呼的刮过,陈国华头上的头发被打散。
这桥边的风果然阴凉,往人的袖子里钻,身体片刻间变的冰凉。
马蓉坐在车内,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不远处,一辆货车的远光灯将黑夜照成白昼,陈国华三人顺势用手挡住光亮的侵袭。
他们来了。
“把她带下来。”
俊丽二话没说,拉开车门,对着里面大吼一声,“下车。”
马蓉一直畏惧的就是安家大姐,已是半老徐娘(三十岁)的她,仍未出嫁,不知是她天生一副强势的性格无人敢娶,还是真的缘分还没到。
这已经无关紧要,能够镇的住马蓉的只有她。
“快点。”
本该是安家的儿媳妇,安俊丽的弟妹,却像个犯人一样,战战兢兢下了车。
这大货车按程序来说是安家的固定资产,只不过在来锦江和马蓉两人的精心设计下,这辆车子算是九牛一毛。
陈国华和安俊丽这点心量还是有的。
车上的人纷纷下来,来锦江将车厢打开,两个麻袋被人拖了下来。
从麻袋那粘稠的程度来看,应该是被血迹沾染,我能活下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姓陈的,放人吧。”
陈国华不是傻子,“把麻袋打开,我要看人。”
小伟横着眼睛瞅了陈国华一眼,边指边弯下腰,解开绳子。
两个已经没有人样的人扒拉出来,躺在路上。
鬼三转身捂住自己的额头,闭起眼睛,嘴唇抿的紧紧。
“怎么样?还不放人。”
俊丽看不下去,扭过头去,“舅,他们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一言未发的鬼三开口了,“放人。”
马蓉被他们带上车离开,而我和父亲躺在冰冷的马路上不省人事。
“孩子,醒醒。孩子。”
“冷,好冷啊,爸爸,不要挑我爸爸脚筋,不要,不要。”
“快送医院。”
三天后。
县人民医院,住院部。
昏迷三天的我终于醒来,这仿佛就像一场梦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父亲醒是早醒了,可自从醒后,一言不发,坐在病床上像痴呆一样。
他的手脚筋再也连不上,这也说明,我们郎家的天塌了。
“邪琴,邪琴,让我儿子来,我要见我儿子。”
门外走廊脚步声急促,几个科室的护士都赶过去。
“快,快,6号床的病人又犯病了。”
过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一位大夫给另外一位大夫说道,“不行就送精神病院吧,咱们这也看不了精神病啊。”
“哎,这种病人大多都这样,前期情绪不稳定,过段时间再看吧,对了,他说他儿子叫什么什么邪琴,你知道吗?”
“问他了,他又不说。”大夫摇摇头离开。
父亲,是父亲的声音,他在叫我。
“爸爸,爸爸,我在这,我在这。”
护士正在给旁边的大爷扎针,估计是刚来不就的实习护士,扎了三次都没扎对地方。
大爷一看都是地道朴实的农村汉子,要是别人早跟他急了。
“别急,慢慢来。”
护士还不领情,“你别说话。”
听我大吼大叫,脸色变的更加难看。
“喂,小孩,这是医院,吼什么吼,有没有家长管。”
没搭理她,继续叫喊着。
护士急了,一把拽住我胳膊,“小孩,别喊了,听见没有。”
身上的淤青还没下去,护士这一抓,疼的我连忙挣扎。
“放开我,放开,放开。”
“这床大人在哪?有没有大人?”
大爷慢吞吞说道,“这小娃自从是早上刚从重症监护室搬来的,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家大人,对了,小娃,你家大人呢?”
“我爸就在隔壁。”
护士诧异,“你,你就是他叫的邪琴?”
“对啊,就是我,放开我,我要去看我爸爸。”
挣脱护士,赤脚跑了出去。
父亲手脚打上绷带,挂在空中,无论他怎样努力,也使不上劲。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腰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
应该是刚打过镇定剂,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喂,小孩,干什么的。”
没等医生发问,冲进特护病房。
“爸爸,爸爸,你醒醒,你怎么了?你醒醒?”
医生也愣住,“你,你就是他儿子?”
父亲在我的呼喊下微微睁开双眼,看到我的面容他笑了。
我突然发现他一夜间头发白了好多,粗糙的皮肤没有一点光泽,只有那双眸子绽放出光彩,这是欣喜的光彩。
“邪琴,邪琴是你吗?”
“是我爸爸。”
“你没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说着躺平,望着天花板,“我这条命我早已经不在乎,纵然是死也没有半点怨言,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啊。”
旁边的医生拿着夹板傻愣愣看着我们。
“邪琴,走,带爸爸回家,我们回家。”
“你现在这情况不能出院,伤口太深,一旦发炎就面临截肢的危险。”
刚刚还在发狂的父亲自从看见我后,突然变的正常,这位大夫不解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在发愣。
手脚筋被挑断,可不是一般的事情……
父亲浅浅一笑,“我都这副模样,还怕截肢吗?”
“总之你要坚持出院,出了事情与我们医院无关。”
医生其实是想吓唬吓唬,让父亲别闹。
没想到,父亲偏偏就是个一根筋。
“去,给王亮家打电话,让他爸把手扶拖拉机开来,拉我回去,告诉王亮他爸,来回我给他五百块车费。”
“爸爸,你还是听大夫话,好好待在医院养伤。”
父亲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决定的事情,纵然是错的,也会一直错下去。
见父亲没说话,只好闷头离去。
“邪琴,把鞋穿上。”
“哦。”
我浑身还带着伤,不过还好,这农村孩子就是皮实,都是些皮外伤,动不了大的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