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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斩月看她光着脚,站在地上也不瑟瑟,不管对方如何挣扎,先叫虫儿站在自己的鞋面上。
好言哄道“我怎么可能把你留下,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呢?”
“这不是因为咱们一直吃喝四破的,但见他节衣缩食,先供给咱们,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再加上新房子落成,总得给你置办家具,新衣,绫罗,首饰,还有孩子的东西也要购买。”
“就是你想要豢养雪団,也得给它买些吃食呀?”
虫儿使劲拿脚趾踩压独孤斩月的脚背,心里气消,但是口硬舌尖道“你既然是要出莲冢圣地去采买,为什么偏不带我去?”
“因为你的身子不方便,等孩子生下来后,我必定每季带你出去。”
哼!就知道他是轻言许诺的坏人!
虫儿早料想他定是盘算,自己笨手笨脚会暴露行踪,才故意绕开此话,捡最哄女人的来说。
不能轻易放他!
遂反唇相讥道“你在圣地才呆半月,心里肯定觉得是外面的花花世界更吸引你才对。”
“天地良心!”
独孤斩月看虫儿竟动了这层幼稚心思,以指腹轻刮鼻尖,道“昨天我吃的很饱很饱,暂时不需要再吃。”
“更何况外面那些庸脂俗粉,哪有你的滋味香甜。”
“难道,我的寡淡性子,你还不放心吗?”
“若不然,你再脱了衣裳,给我吃一吃足饱,我就再舍不得离开你寸步了。”
说着,二指夹开虫儿胸前的薄衫,两峰芋圆雪顶陡显眼帘,惹得人喉头泛渴。
虫儿难得听他甜言蜜语,十分受用,将双臂挂在他胸口,反复摩擦道“我这人最好吃醋,你采买完东西后,可要按时归来。”
“若是敢拖延一刻时,你就跟雪団睡去。”
独孤斩月看她娇蛮的姿态愈发喜爱,无限宠溺道“没问题,就是多离开你一个时辰,对我来说都是煎熬的。”
“怎么舍得叫你独守空房多日?”
虫儿细想他的身体状况,又觉得不妥,忧心忡忡道“你只身出去,虽然有人皮面具遮脸,但是万一受伤了怎么办呢?”
“没关系,你瞧这是什么?”独孤斩月从怀里摸出一根红丝,提起来仅是一枚鸡蛋大小的金甲子。
金甲子里红艳艳得灌满鲜血,仿佛一枚异彩光幕的星子。
虫儿骇叫“怎么可能?”
这个东西难道还没有用光吗?
怕是触物伤感,虫儿自小被整整噬咬了四年的胳膊,抽筋似的疼痛难安。
独孤斩月也知这是一段难以启齿的旧事,避免触及虫儿的神经,趋重就轻道“为了建立柳舞梅这颗来自鬼族的棋子,奈何只得叫她用了一枚。”
“后来又被她骗去一枚后,这仅存于世的金甲子我就随身携带,再不会给旁人乱用的。”
虫儿深知有些往事不可避免被谈及,也不介意,只是独孤斩月说的数量不对号。
于是纠正道“小白,你糊涂了,怎么你说起来,仿佛只有三枚金甲子呢?”
独孤斩月笑道“幽幽古国内仅此三枚,我怎么可能数错。”
虫儿想,分明还有一只吸噬多半精血的金甲子,被她丢给药奴那个死人妖了。
难道,他没有交给斩月吗?
虫儿佯装笑问“我在寂雪啼苑里一住四年,难道不是一年一枚吗?”
独孤斩月看她倔劲上头,不由摸摸她的秀发,更柔笑道“三只金甲子来吸你的血汁时,我都坐立难安不敢见你。”
“可况药奴说世间仅存三枚,他是死了,可给我一个死无对证呢!”
四枚,硬硬说成是三枚。
虫儿将他的话细细在脑海内咀嚼消化。
斩月决计不会诳语。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药奴从中说谎,可是,那个死人妖偷偷藏下一枚金甲子,是要干什么呢?
如今真是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
虫儿回忆起药奴临死前,袖子里藏着决不许她碰触的那个凸物。
正是鸡蛋形状大小。
明白了。
虫儿冷冷一笑“我被骗了,那个蒙脸的贱男,骗我好惨好惨!亏得我暗自神伤许久,白流了许多眼泪。”
独孤斩月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能吃人似的,不觉关心问道“怎么了,难道药奴的死会有什么蹊跷?”
虫儿暗咒药奴贱人尤其心坏,转脸对独孤斩月蜜意笑道“罢了,我现在满心满眼里只有你,小白,其他的人,死或者不死。”
“再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小手紧紧勾着彼此的腰身,多一丝丝的空隙都会叫虫儿伤神。
她还在乎那些过往如烟的人做什么?
一切恩恩怨怨都不如牢牢抓住眼前人,来的要紧。
二人吻别后,虫儿一直目送独孤斩月的背影离开,直到太阳落川,一串串彤霞垂在山脚。
她的魂才缓缓收敛回来。
凉风一吹,始才看见远处四破与雪団在屋前戏耍欢笑,悠然自得。
罢了罢了。
她忍不住自嘲轻笑,自己怎么愈发深爱他,竟到了连一刻都不能离开的痴迷?
回房取出知命木,九瓣,九瓣。
人人都说赤炎火莲的血液能令人起死回生,世间但凡是活着的红男绿女,妖魔鬼怪,哪个不曾觊觎过她的血?她的骨?她的肉?
可是,唯独救不了她最最深爱的男人。
这才是天大的嘲讽!!
龙脊,璧落岛的灵气。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替斩月取回这些救命的东西呢?
真是要疯了!
虫儿痛苦地双手合十,若是不再开出第十瓣花片,她愿许天公以百年的寿命来交换。
独孤斩月一走半月有余。
百无聊赖,虫儿天天去找四破闲聊,偶尔把酒言欢,不过虫儿干杯的都是白水。
聊至兴头,四破忽然提及狐妖白素素的名号,把虫儿骇得一口茶叶喷在地上。
原以为,四破生生世世都不会提她。
四破笑道“我虽是身在佛门,但口留红尘,酒肉美食还是最牵挂得紧的。”
他犹喜雪団,粗糙的五指总爱化作梳状,默默捋顺雪団绒白的毛发。
小狐狸也很受用,心甘情愿地被四破笼着,晶眸半闭。
“其实,我不是半道的和尚,只因为出生时被灭了满族,临死的母亲将我托放在寺院门口。”
“捡到我的静缘大师说,我母亲心口插着的利箭来自于九尾龙族的飞骑。”
“若是追根溯源,独孤九应该是我的杀母仇敌。”
四破看虫儿唇角的笑意微僵。
止手安抚道“放心吧,独孤斩月这人不错,比他喜好杀生的父亲强上千倍。”
“更何况那个时候五族混战,很多小族都成为了战争的牺牲品,像我还能有幸捡条命苟活着,可是更多的孩童妇孺便没有那么幸运,沦为堆堆白骨。”
“况且,我已遁入空门,所以复仇不是一个和尚该做的事情。”
“我要说的是,接下来的话。”
“就在那个战争连年的时期,我遇见了白素素。”
“刚开始,她只是以狐狸的形态示人,我也被师傅打发到外面历练,恰好把她捡上。”
“本来还以为她是饿极了,想跟着我混口馒头吃,而且我也真心将辛苦化缘得来食物分她一半。”
“约是过了半年光景,有一次素素在我睡着的时候竟显出人形,口口声声要做我的老婆,为了达此简直是使出浑身解数。”
讲到此处,四破的老脸赧红一阵。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只盯着雪団看了半晌,喃喃自语道“你不会也看上我吧?”
虫儿噗嗤笑道“雪団年幼,就是真成了人形,也才是个小娃娃,不会喜欢老男人的。”
呃......
尴尬地抿了一口茶水,“我不是说你老的意思,你继续讲。”
四破并不在意这些,大大咧咧道“话确实如此,连虫儿姑娘都觉得我又老又丑,谁想那么美丽的素素,怎么会仅看上我?”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情缘,就说虫儿你,早先独孤斩月待你如何冷淡,最终他心里反而一直装着你。”
“大师,你也懂爱?”
虫儿回忆起素素托给她的几截梦魇,分明都是极伤情的记忆,叫人唏嘘。
四破道“洒家当然懂,只是不敢懂,你懂吗?”
“其实,你心里根本没有佛,为什么不愿意接受素素的爱意呢?”
虫儿几乎脱口而出。
“因为......”四破微一踟蹰,“我的母亲怀抱着我奔跑时,利箭刺穿了她的后心,无意也刮伤我的肢体。”
“我是个有缺陷的男人。”
“可是素素临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一点。”
什么?!!
虫儿难过得,竟再说不出一个字眼。
“对不起。”唯有抱歉,才能叫她好受一些。
素素,素素,你深爱过的男人,其实也深爱着你。
太惋惜了,虫儿的心口顿时堵了一团带针的棉花,极痛。
四破淡笑,属于那种看开一切的爽朗,“上天刻意摒弃了我的七情六欲,所以我天生应该做个和尚,此乃命定,虫儿姑娘无需难过。”
天命,天命。
难道什么都是天规定的,而人只有默默承受的命吗?
虫儿一时迷惘,告别了四破,独自一个人姗姗步行在回家的小径上。
她的思绪一直漂离不定,虫儿开始思考这一生所见过的无数人,无数事。
鬼谷女,傲狠,药奴,雀漓潇,樱祭夜,雀楚曦,赤瑾,焚寂,雀无极,妖兰......
斩月。
那些活着,或者死去的人,似乎每个人都在与自己独特的命运做斗争。
包括她自己。
虫儿一时觉得懦弱,想着人怎么可能胜天呢?
在她以前懵懂无知的时候,总是想做个逆天而行的人。
可是到头来,她什么也没有真正抓住过什么。
一件都没有。
虫儿正哀哀地反省着一切过往记忆,马儿特有的鼻息声,仿佛混沌不清的吹音,蓦然惊起虫儿的理智。
是谁?
莲冢圣地里怎么可能有马的声音?!
一手摁在刀上,虫儿翻身滚入草甸中单膝一立,眸子像野狼一般机警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