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新同志

牧羊的七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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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上,王海娜所说的新同志来报到了。他名字叫汪昭,原来在师大校党委办公室里做事的。刘局和人事处的李处长亲自把他送到了办公室,王海娜也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指挥我和小王帮他清理出了一个办公桌,又为他配置了一台新电脑和一个新软椅。我看着心里有点发酸,我刚来办公室的时候,作为一个所谓的引进人才也没有受过这样待遇,当时唐主任只是表面对我热情,骨子里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王海娜本来还打算将我的位子调给汪昭的,跟刘局提了一下,可能刘局也觉得这样做太盖不住脚面子了,含糊地说,位子怎么摆,你们自己看着办。王海娜看了看我,见我脸上阴云密布,也不敢太造次了。她对汪昭说,你先在这个位子上呆着吧,以后会再做调整的。

    调整你娘个头!我在心里骂了她一句,心想,我毕竟是办公室副主任,在办公室也干了三四年了,你再神通,怎不能把这个新兵搞到我的头上来。

    待一切安顿下来之后,我才认真地去看了看这个新来的人。这是一个瘦瘦的小伙子,身材瘦,脸也瘦,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大虾米。一双小眼睛却相当灵活,一直不停地在骨碌碌地转着,即使低着头的时候,那眼睛的余光似乎也在瞟着什么。有一次,他的目光跟我的目光碰上了,他立刻受惊似的跳开了。

    “此鸟也不是个好鸟!”我在心里下了这么一个初步结论。都说一个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特别重要,因为第一印象中包含的信息都是新鲜的,同时也是本质的折射,所以第一印象一旦给了别人,那是很难改变的,甚至让人一生都无法改变对你的看法。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个汪昭的表演似乎在印证着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办公室每来一个男同事,他都会打开中华烟散上一支,还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给人点着了。如果来一个女同志的话,有会从抽屉里变戏法似的拿出奶糖和巧克力什么的。对王海娜我就更是殷勤有加了,早上来首先是帮王海娜擦好桌子,洗好茶杯,泡上茶,到她的身边等待着她吩咐有什么事情,一旦得到指令,马上就跳开着手去忙活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海娜站了一会儿会自动回到位子上。王海娜一开始对他这种贴身服务还有点不习惯,但几天下来,显然感到这样一个温顺听话的奴才在身边跳来跳去,还真的很受用,就渐渐摆出一副老佛爷的架子来,享受着汪昭太监式的服务了。

    一个星期下来,我已明显感觉到了汪昭对自己的威胁。王主任、分管副局长和刘局都开始有什么事叫上小汪同志了。原来人手少,即使刘局有些事情不大情愿扯上我,但最后还是把我叫去了。现在好了,这个小汪同志八面玲珑,进入角色非常快,马上就得到了刘局的青睐,最近的好几件事,他都是点名要小汪去的,他给小汪的定位是主搞活动和项目。小汪呢,就是那种除非得不着机会,只要得着机会就从不会浪费掉的人。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只比我小不了几岁,但一套混机关的功夫已让人有点眼花缭乱了。

    如果说王海娜来的时候,我担心会重新回到黑暗的、沦为写稿机器的“唐主任时代”,那么汪昭的到来,使我这样的担心一下子变成了残酷的现实,被架空的痛苦再次如毒蛇一样咬噬着我的心。

    这天下午,王海娜叫上小汪到刘局的办公室里开会去了。我知道是关于一个经典文化展示工程的事情,总投资大概有一百多万元。这个工程前期因为种种原因拖了一段时间,虽然中标的那家广告公司老总催了好几趟,但刘局就是按兵不动,说是目前办公室人手不够,其实后来我通过另外渠道了解到刘局本想让我挑头来做这个项目的,但对我又不怎么放心,后来就出现那篇报道失实的事件,刘局对我的不信任更严重了。换句话说,哪怕这个项目不做了,刘局也不会把它交到我的手里。

    在机关,失去领导的信任,就如同不小心喝了慢性毒药,一开始你可能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时间长了,毒性就慢慢扩散了,你会发现属于你的空间越来越小了,你能走的路也越来越少了,直到你走投无路,抑郁而死。要么你拍屁股走人,到别的地方从头再来。

    我们在刘局的办公室里商量着项目的事情,我却被留在办公室里修改着领导的讲话稿。我的心像被猫抓了似的,其他人我倒还好接受点,汪昭凭什么刚来就受到如此重用,有再灵动乖巧,也不至于这么炙手可热吧?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背景或隐情?

    我心里翻江倒海了好一阵子,想想还是得面对现实,不是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吗?“你不能打碎现实,那你就得受它蹂躏。你不能反抗生活的强奸,那你就闭上眼享受。”不过,我觉得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一个研究生如果弄到被别人排挤得混不下去了,那到时候自己处境悲惨不说,还要被别人耻笑。

    老张和小王今天正好出去搞工资套改培训去了,我一个人在办公室,一些烦心事浮上了心头。小莲的腿伤已基本痊愈,很快就要出院了,最近经常发短信给我,说刀疤男来得更勤了,隔三差五来医院盯着她,还催问医生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小莲感觉很恐惧,害怕被一出院就被他们挟持到什么地方。现在当务之急是乘他们不注意提前把小莲从医院里接走,送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再腾出空来叫南方报社的同学尽早过来,把这个事件从头到尾调查个水落石出。

    可把小莲弄到哪里去呢,让她回团里显然不可能,高团长会立马给李易扬他们通风报信的。小莲出院后再到歌舞团上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也提出过以后要到公司里去上班,歌舞团里太复杂了,呆久了迟早要出问题的。公司我一直在帮着她物色,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关键是小莲电脑不熟悉,又没有做文员的经验,想进比较正规的大公司谈何容易,像我现在所处的位置,认识不了几个老总的,就是认识了,也不可能有什么深交,人家会在小莲工作这个问题上给我面子吗?

    不管怎么样,还是给小莲找个房子安顿下来,先躲过被李易扬派人再次挟持的危险,后面的事情才好一步步展开。想到这里,我拿起了晚报,翻到房屋出租信息版,一看房租又涨了不少,一个带卫生间的小单间起码也得五百多块了。我在心里叫苦不迭,我这点工资早就押给了银行,如果再要负担这一个月五百元的房租,那以后只有勒紧裤腰带了。但为了小莲,我没有怨言。翻了半天,最后从面积到价格选了几个我认为还比较合适的房子,记下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问了问,有两家中介答应我晚上可以去看房子。

    接下来,我觉得应该给我的那位记者同学金剑打个电话。金剑是我的研究生同学,也是最谈得来的朋友,读研三年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毕业后金剑被南方的一家颇有规模的报业集团选中,做了一个在全国范围内都很有影响的周刊记者,凭着聪明和能干,几年下来,现在已是该周刊的骨干记者了。在这之前我俩已经通过好几个电话了,金剑对这个题材很感兴趣,说里面有料可挖,又加上我帮助老乡的拳拳之心,他一口答应六月份专门来做这个采访,并说如果采访顺利,说不定可以做成一篇全国轰动的大文章。这正是我期盼的事情,只要李副市长倒台,把为非作歹的李易扬绳之以法,我觉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

    “金剑,现在忙吗?”打通了金剑的手机,我问道。

    “是阿斌啊,我正在外面采访,当记者就是这样啊,比不得你们公务员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舒服啊。”金剑在电话那头嚷嚷道,也许是身处的环境太嘈杂,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清楚。

    “哪里像你说得那么轻松,你要是当了公务员就知道了,还是你们记者好,整天天马行空的。”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到我们这里来写那篇稿子,我想知道确切时间,要是太迟了,我担心你材料抓不起来。”

    “确切时间不敢说,我手上这个稿子还要搞一点补充采访。”金剑的声音断断续续,“不过,我给你保证,下星期一定过来,你放心吧。”

    “好的,我等你,到时我们一醉方休啊。”我高兴地说。

    挂了电话,我心里感到踏实了不少。我给小莲发了个短信,告诉她已经在租房子,争取悄悄提前从医院里溜出来,躲一段时间,我的记者同学很快要来作深入调查了。小莲回复道,谢谢哥这么为我操心,记者来调查好是好,我担心的是到时把你给牵扯进去。我回复说,没关系,这口气我帮你出定了。

    四点半左右的时候,王海娜和汪昭回来了。一到办公室,王海娜就开始给海景大酒店打电话,说晚上订一个可坐十来个人的包厢。我一听就知道是那家广告公司的老总要请刘局他们一干人吃饭了,他们公司今天也来了好几个人,看来是决心要启动这个项目了。

    王海娜打完电话,按我的预期她会转过头来对我说,晚上一起去海景吃饭。但王海娜竟然什么也没有说,我的心又受到了猛烈的一击。这个女人他妈做事也太绝了,按道理来说,我没有参加这个项目,是没有必要一起去吃这个饭,但从都是办公室同事的角度,从我是办公室副主任的角度,她都应该这样说一下,说了我没去,跟没有说完全是两码事,这表明王海娜已经公然视我为无物了,说得刻薄一点,现在刘局和王海娜根本没把我当回事了。

    “郑主任,”王主任过了一会儿忽然叫了我一声,我一愣,扭头看着她,还以为她要说出晚上一起吃饭的话,没想到从她嘴巴里吐出来的竟然是,“等你有空的时候,把手头上关于电视剧《古巷深深》的相关资料整理一下,刘局的意思是下星期你把有关这个项目的东西都移交给小汪,他现在主要是搞项目,这样也可以减轻你的负担,你也好集中精力写稿子。”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以为耳朵听错了呢,但一看王海娜那张拉长的脸,我知道刚才她说的话都是真的。这些鸟人真做得出来,这不是赶尽杀绝是什么?我一直在办公室里辛辛苦苦地写稿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电视剧的项目可以往外面跑跑,手上总算有了一点别人把你当回事的资源,你们就来抢走了。好吧,老子今天也被你们逼到绝路上去了,再不来个绝地反击,老虎不发发威,还真给你们当病猫了。

    “好,我有空就整理,没什么复杂的东西。”我一肚子火,但我很好地控制了自己,在机关失去控制是一种很不理智的行为,代价都很惨重,一般都得失去控制的人自己去埋单,我这几年机关也不是白混的,快刀子杀人固然痛快,但钝刀子能杀死人才显得高明。

    我回头看了汪昭一眼,发现他正以一种奇怪的低垂姿势,用眼角的余光向我这边看来,我们的目光又碰在了一起,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不好,我在心里说,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一个凡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