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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方才在回廊里撞见穿着太监衣服的骆心安时,他的心里还有些疑惑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在大殿里看到她的一瞬间,聂毅就彻底明白了她的心思。
什么恶心反胃,什么吃坏肚子,说到底根本就是骆心安为了避开他耍的花样,这些他一直都明白,但是却并不愿意承认。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世上的女人这么多,各个都对他前赴后继,为什么单单这个骆心安从第一次相见就对他避如蛇蝎。
越是不解,就越是不甘,尤其是他早就明白骆心安之所以扮成小太监多半是为了混到聂暻身边,然后真的在大殿里撞见两个形影不离的人之后,这种情绪就泛滥到了极致。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如此执着,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她与聂暻的亲密关系,所以才故意接近她,想要收服她为自己所用,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要的竟然不止于此。
每一次看到她与聂暻成双成对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好像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霸占了一般,这种不甘、愤怒和渴望的情绪,好像一根刺扎进心口,随着心跳和呼吸,无时无刻的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而就在此时此刻,看到骆心安千方百计的从他手中溜走,只是为了偷偷摸摸的陪在聂暻身边的时候,他已经不想再去分辨这种古怪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他承认自己在疯狂的嫉妒,他想牵骆心安的手,抱她的腰,想要让她成为自己的人,甚至想将她牢牢地束缚在身边一辈子,再也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袖子下面的手指紧紧地攥了起来,收回锁在骆心安身上的视线,他恢复了平日里斯文谦和的样子,抬头冲皇上和皇后行了一礼,“儿臣给父王母后请安。”
他的语调平和,好像刚才与聂暻针锋相对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皇后在他一进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变了,虽然她一直都笑语盈盈,可是跟刚才与聂暻说话时的假笑却大相径庭,此刻她看到聂毅连眼神都柔和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真心喜悦的笑容,到底是亲生儿子,孰亲孰远,一看便知。
皇上看他一眼,沉声问道,“怎么来的这么晚,身为太子今日要主持大局,你不知道?”
聂毅既已迟到也早就料到会如此,面不改色的说,“请父王恕罪,儿臣今日本是提前出门的,没想到在取赠给喀什国礼物的时候,遇上了些意外,这才一时给耽搁了。”
“礼物?”捕捉到这两个字的老皇帝疑惑的挑了挑眉毛,“是何礼物?朕怎么不知道?”
聂毅垂着头回道,“请父王原谅儿臣先斩后奏,没与您商议就自作主张。儿臣以为喀什国这次前来虽目的不纯,但到底是打着友好出使的名义,我大晟除了金银之物以外,还应拿出代表大国气魄的礼物,正巧那日儿臣梦到百鸟朝凤,正是天下归一的祥瑞吉兆,便命人雕了一只翡翠凤凰,谁曾想……”
说到这里聂毅顿了一下,侧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骆心安一眼之后,勾起一抹笑意,轻声说:
“谁曾想在来紫云殿的路上遇上了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狐狸,看中了儿臣手中的翡翠凤凰,,不仅一个劲儿的扑上来胡闹,还缠着儿臣不放,等作乱之后又跑到了这紫云殿,儿臣怕惊扰了在座的各位一路跟过来,结果一转眼那只小狐狸就跑的无影无踪,儿臣这才姗姗来迟,还望父王恕罪。”
说完这话,他拍了拍手,身后的随从端上来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了一只碧绿通透的翡翠凤凰。
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欲飞,身上的每根羽毛都精挑细琢,只是打眼一看就已经知道绝非凡品。
骆心安听完这话,脸色瞬间一冷,这聂毅倒真是心思深沉,本来迟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这翡翠凤凰一拿出来,倒成了他思虑周全,顾全大局,只不过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厉害,什么小狐狸,什么缠着他不放,也亏他说得出口。
她冷冷的抬起眸子,正好与聂毅的视线撞在一起,聂毅就像特意在等她的反应一般,见她脸色铁青,紧抿嘴唇的模样,眯着眼暧昧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的笑意不禁又深了几分。
刚才还一肚子坏水,这会儿却突然生气的样子,还真像只狡猾奸诈的小狐狸。
他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露出势在必得的目光,这种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的感觉,让骆心安非常不舒服,她收回视线不再跟他对视,可偏过头的一瞬间却撞上了聂暻墨色的眼睛。
他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眉头轻蹙,脸色非常糟糕,骆心安心口一跳,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连忙在桌下拉了拉他的衣袖,刚想开口解释,聂暻却打断了她。
“刚才你遇上了聂毅?”
聂暻的声音冰冷的像是从冰窖里冒出来,骆心安无言以对,焦急的压低声音,“阿暻,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那就是了?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再靠近聂毅一步?”
聂暻冷哼一声,斜过视线,眸子里已经没有半分温度,他站的位置正好可以挡住骆心安,这会儿他压低声音说话,除了近在咫尺的骆心安,其他人根本注意不到,可他越是这样连场合都不分的质问,就越让骆心安心乱如麻。
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了聂毅刚才看她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别人或许不懂他说的“小狐狸”到底指什么,但聂暻一定猜的出来,他特意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根本就是让聂暻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故意挑拨离间。
一想到之前聂暻只是在洛家见到了聂毅送来的几盆兰花,就已经勃然大怒的情景,骆心安根本不敢想象,像聂暻这么纯粹的人这时候听到这么暧昧的话,到底会怎么想他们两个人。
骆心安越想越急,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这没必要,并不是有意隐瞒你,你别误会,我没想骗你,我……”
这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她没法否认自己的确遇上了聂毅,更没法否认自己的确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聂暻,但这都是怕他生气,并没有其他意思,可现在再说这些,恐怕聂暻根本不会相信。
看着骆心安焦急的表情,聂暻的脸色直接就黑了,目光深沉的看着她,极力压着火气,不耐烦的说,“行了,谁要听你说这些话!?”
他低吼一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大殿中央那尊翡翠凤凰身上的时候,胸口起伏了几下,简直不知道该说自己的王妃什么好,她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他怎么随便可能相信聂毅的话,反而倒过头来怀疑自己的娘子!?
他的确是生气了,但并不是因为误猜忌骆心安和聂毅的关系,只是气她对自己的隐瞒,一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骆心安独自撞上对她心思不纯的聂毅,他就一肚子火。
“我看你是最近睡太多,把脑袋给睡傻了,聂毅向来心急深沉,做什么事情都步步为营,不择手段,是那么好招惹的人么?你明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遇上了肯定得吃亏,现在还憋在心里不告诉我,是想诚心气死我这个相公吗?!”
这句话聂暻几乎是凑在骆心安耳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骆心安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现在场合不合适,他可能会直接暴躁的当场翻脸,现在已经是给足了在场所有人面子。
这句话砸在耳朵里,骆心安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巴愣了半响才消化完聂暻这句话的意思,瞬间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所以你……你根本就没误会?”
我是傻子么,真假话都听不出来,聂暻白她一眼,瘫着脸不吭声。
“那……你其实也没生我的气对吧?”骆心安小心翼翼的戳了他一下。
聂暻不轻不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仍旧不搭理她,我犯得着为一个外人生我娘子的气么。
骆心安挠了挠头,这回儿终于想明白了,她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以为以聂暻的脾气,一定会当场翻脸,可他却连一丁点怀疑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毫无保留的给了她全部的信任。
这个男人是这么的护短和固执,固执的近乎可爱。
这一瞬间,骆心安的心里最柔软的部位被击中了,世间多少情侣都败在了不信任上,嘴上说着我相信,可一有点风吹草动却还是忍不住怀疑,人就是这么自私的动物,好像只有选择了怀疑才能事先保护好自己。
可是聂暻在这一刻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站在她这一边,甚至下意识的反应都不是“我有没有被骗”而是“你有没有受委屈”。
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够这样纯粹而炙热的相信你?连血肉相连的亲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聂暻却做到了。
一时间,骆心安的心口像是塞满了无数海绵,不断地膨胀,她的胸口上下起伏了一下,没再说话,只是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更加用力的握紧了聂暻的手。
这个傻瓜……
聂暻这时才满意的哼哼两声,瞥她一眼压低声音硬邦邦的说,“下次再敢不跟我说实话,我就不娶你了。”
骆心安一听这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刚刚有的一点感动气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赶紧捂住嘴巴,警惕的看看四周,幸好没有人发现她的古怪,忍不住抬头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这算哪门子威胁,每次嚷嚷着要成婚的人好像并不是我吧?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翡翠凤凰身上的时候,聂毅的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骆心安和聂暻,看到两个人不仅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丝毫的影响,反而彼此间的亲昵感觉比刚才更加强烈了,他的眸子瞬间扭曲了几分,袖子下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连指甲陷进皮肉都没有感觉到。
因为聂毅的献上来这只翡翠凤凰,老皇帝的火气也消散了不少,不仅没有再追究他迟到的事情,反而还赞赏了他思虑周全,眼光独到,挥了挥手便让聂毅入了座。
这时大殿外的钟声厚重肃穆的“咚——咚——咚——”的响了三声,已经到了喀什国觐见的吉时。
老皇帝大手一挥,李公公点头应下,高声道:“宣喀什国使者觐见——!”
无数号角声瞬间同时响起,悠远绵长的声音在整个大晟皇宫上空回荡,激荡人心的鼓声砰砰的敲响,已经候在外殿的青云观和静月庵道士道姑鱼贯而入,嘴里念着祈福拜天的祭祀之经。
厚重神秘的祈福大典正式开始,大殿外一望无际的白玉阶梯两侧,无数幡旗随风而动,这既是欢迎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更是为驱邪避祸,祈求上苍保佑大宴顺利进行。
这种道教祭祀仪式是大晟历朝历代举行重要庆典之时的惯例,此时也不例外。
只见巍峨耸立的阶梯之上,走来一队穿着异域服装的人马,由远及近缓缓而来,为首的男人髭须横目,体型彪悍威猛,又高又壮,一身健硕的肌肉,包裹在厚重的皮袄之中,脑袋上戴着一顶象征身份的裘帽,腰间挂着无数色彩斑斓的喀什国图腾饰带,宛如一座小山一般阔步走来,一看就身份不凡。
而走在他旁边的是个青年人,个头高挑体态纤长,眉眼明亮鼻梁高挺,嘴巴上还留着一撮胡子,穿着一件绣着暗纹的火红华衣和腰间华丽的玛瑙配饰,脚上蹬了一双金色的皮靴,昂首阔步远远走来,竟如一团火焰似的,英气蓬勃,比旁边领头的彪形大汉可瞩目了太多。
一行人远远走来,进了大殿之后为首的彪形大汉一只手搭在肩膀,用并不标准的汉语说,“在下喀什国使者巴隆,代表单于,跟随王子拜见陛下。”
说着他身后的一众侍卫跪在了地下,旁边那位衣着似火的小公子傲慢的扫视一周之后才朗声道,“尼泽尔,参加陛下。”
他没有说自己是谁,甚至连礼节都没做全,只是稍微颔了颔首,极其目中无人。
听到这个名字,骆心安挑了挑眉毛,据她所知喀什大单于一共有五个孩子,前四个都是王子,这个叫尼泽尔的应该就是其中那个最赫赫有名的三王子。
相传这个三王子骁勇善战,相貌英俊不凡,不过十六的年纪已经战功赫赫,是整片草原上凶悍无比的“战神”,这样的人又是草原上的王子,难怪态度会如此嚣张
但眼前这个男人……
骆心安收回思绪,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他一番,这人相貌的确英俊不凡,虽然仍旧有着草原人皮肤特有的糙劲儿,但是却比旁边几个侍卫要白净英俊许多,而且……似乎也比周围的喀什人要略矮几分,按照草原人崇尚力量和魁梧的审美来看,这位三王子似乎有些偏瘦了。
尼泽尔的态度让在场所有的大晟官员都蹙起了眉头,坐在上座的皇上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仍旧一派平和,让他们入座之后,闭口不谈擒获的那几个潜入大晟的探子,笑着说,“各位远道而来,我大晟蓬荜生辉,大晟与喀什素来接壤,却鲜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把酒言欢,所以今日就特设了这一桌酒宴来款待,希望各位今日尽兴,也让朕尽一下这地主之谊,我们今日就不谈国事,来个不醉不归!”
说着老皇帝举起杯子,“众位爱卿共同举杯,敬远道而来的喀什国贵客。”
“敬喀什国贵客。”所有人一起举杯,跟着老皇帝一起共饮了一杯。
气氛一时间活络了起来,巴隆与老皇帝也寒暄起来,酒过三巡,巴隆恭维道,“早就听闻陛下子嗣众多,且各个文韬武略,尤其是太子殿下与靖王殿下,一个足智多谋,天下皆知,一个十三岁就能为陛下献上平定西北战事之策,从此一战成名,有这两位皇子相助,难怪大晟国运昌盛,今日不知陛下可否为在下引荐一二。”
一听这话,旁边一直恹恹的不屑于在此的尼泽尔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倏地眯起来似乎也在寻找这两位赫赫有名的大晟皇子。
老皇帝一听这话,沉声一笑,“毅儿、暻儿,没想到你们的名声都快比朕还响了。”
聂毅露出一抹俊逸的笑容,举杯道,“巴隆大人过誉了,本宫敬大人一杯,先干为敬。”
说着他仰头把一整杯酒灌了下去,旁边的巴隆连声叫好,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够爽快,在下也恭敬不如从命!”说着抬手一敬把酒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全咽下肚,周围的所有喀什国人都连声叫好,尼泽尔挑眉看了聂毅一眼,似乎有些不服气的也灌了杯酒。
这时巴隆又举杯对聂暻说,“靖王殿下,在下早就听闻您当年平定西北反败为胜之事,佩服的五体投地,早就想与您结交,今日总算有这个机会,在下敬您!”
聂暻脸上的表情仍然淡淡的,但嘴角却勾起了些许弧度,端起面前的茶杯说,“大人过奖,当年大人十一岁跟随单于出征,遇上狼群以身护驾,虽残了一只胳膊留下‘独臂巴隆’的外号,但这一片丹心才着实让本王佩服,本王就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说着他抬头将面前的一杯澄澈的毛尖饮了下去,偏偏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由他做出来就带着说不出的远山清幽之感,仿佛他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这般淡然自若。
周围那些暗自偷瞄他的姑娘,一见他这个动作,瞬间红了脸,旁边的一众朝臣听到他说的这一番话,都惊讶的挑起了眉毛,甚至连巴隆自己都愣了一下,微微的抽了一口凉气。
“独臂巴隆”这个称号在喀什的确很有名,但是就算在朝堂之上和军中将领之间,都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称号的由来,他们只以为是他残了胳膊才被人叫了这个名字,却不知道这条胳膊是因为救驾才会落个终身残疾。
但这些如此私密的事情,远在万里之外的聂暻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连他几岁受伤都说的一丝不差!
巴隆的后背霎时间细细密密的沁出一层冷汗,他确信自己与这位靖王爷以前从未谋面,喀什上下叫巴隆的人不计其数,他为了这次出使甚至还特意伪装了自己这条残废的胳膊,这样竟然还能被聂暻一眼认出来,这靖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一刻,他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僵硬的灌下手里那杯酒,原本看到聂暻完全不给他面子以茶代酒的那些讥讽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尼泽尔不屑的开口,“窝囊,连酒都不敢喝算什么男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让巴隆和周围一圈人都听见,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顿时一变,巴隆当即紧张的回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但尼泽尔可不管这一套,也根本就没听出聂暻刚才那一番话里的弦外之音,只看到巴隆像个怂包一样竟然想要让他对大晟皇子有所收敛。
心里一阵鄙夷,他又看了聂暻一眼,眼里的轻蔑顿时又深了几分。
男人就应该像他们草原男儿一样,骁勇善战,奔放豪爽,大口饮酒大口吃肉,瞧这什么王爷,不仅长得比女人还白净几分,连喝个酒都像个娘们儿似的吞吞吐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要死不活的病秧子德行,算什么男人啊。
他说的话和脸上的鄙夷表情,骆心安全都看在眼里,当即沉下脸来,恨不得立刻上去抽这人一巴掌。
她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别人怎么在背后使阴招害她都可以,但是就不能害她珍惜的人,尤其是聂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聂暻有多强悍,当初他以一敌百屠掉整个红莲教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只是韬光养晦,不愿意露出锋芒,更不屑于跟自己不想结交的人虚以委蛇,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因此任人侮辱!
骆心安气的面色铁青,紧紧地攥紧了拳头,这时聂暻却拉住了她,在没人会注意的桌子下面把骆心安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在指缝间塞进自己的手指,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似的,合成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就着这个姿势,他就像压根没听见尼泽尔说的话似的,慢悠悠的啜了一口茶问道,“巴隆大人与三王子以前可曾来过我大晟?”
巴隆不知道这位心思难测的王爷突然在这时候问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连声摇头,“不曾不曾,虽早就听说大晟地大物博,风光秀美,王子与在下也心之向往,但这却是第一次来。”
聂暻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似有所感般开口,“只是听说又怎么能领略我大晟风光的万分之一,虽说贵国近几日有不少人来我大晟‘游玩’,但到底不如亲身体会来得实在,既然两位难得来我大晟一趟,不如明日本王就尽一下地主之谊,陪二位在京城里转一转如何?”
这话一说完,不仅巴隆瞬间变了脸色,连一直傲慢嚣张的尼泽尔脸色都当即一白。
这时他们才明白聂暻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日就是那十几个偷偷潜入大晟的喀什国探子砍头行刑的日子,聂暻这话与其说是要带他们在京城游玩,不如说要带他们去看自己的子民被屠杀!
他分明是在警告他们,你们那些提前混入京城的探子还攥在我大晟手里,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给脸不要脸,否则明天就等着看这些人血溅当场,到时候你们千辛万苦来这一趟恐怕也是白忙活一场。
尼泽尔当即坐不住了,倏地挺直腰板呵斥道,“贵国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承诺在先,我们出使你们就交出人质,现在怎么能出尔反尔!”
这话一出等于直接撕破了脸,一时间连老皇帝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而聂暻却惊讶的一挑眉毛,“本王不过好心邀请王子同游,王子不领情那就作罢,这跟人质有什么关系?”
“你——!”尼泽尔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的一张脸都涨红了,巴隆赶忙拦住了他,连声道歉,一个劲儿的说自家王子喝多了。
尼泽尔不明白,可他却看得分明,这聂暻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关于“人质”的一个字,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在说什么,现在他既然没有明说,他们喀什就只能乖乖的认栽,谁让他们这次出使的目的之一就是救人质,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聂暻就是拿捏住这一点,来了个敲山震虎,这一招等于是照着他们喀什国的七寸往死里打,半分情面也没给啊……
尼泽尔这位祖宗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这位靖王爷,巴隆这会儿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位靖王爷可是比旁边那位东宫太子更难对付的人!
聂暻轻轻松松两句话就震慑了喀什国的嚣张气焰,甚至连太子刚才的一番主动客套跟他一比都落了下乘,皇后看在眼里,紧紧攥住了手指,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冷,接着她展颜一笑对旁边的老皇帝说,“陛下,您既说了今晚要尽地主之谊,让各位贵宾玩的尽兴,怎么又谈起了国事,这可让两位宾客扫兴了不是?”
老皇帝一听这话,眼睛微微一眯,见巴隆一副急切要解救人质的样子,不由一笑,“皇后说的对,瞧瞧朕这脑子,净想些朝堂之事倒是坏了今晚的规矩,来来来,各位爱卿喝酒,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谈不迟。”
皇后一看所有人的注意力终于从聂暻身上移开了,几不可见的用锋利的目光瞥了聂暻一眼,再一转头语笑嫣然的说,“陛下,既然今日我大晟与喀什贵宾难得一聚,各位朝臣和公子小姐也都在场,不如就挑几个人来演些节目助助兴如何?”
这话一出,老皇帝自然笑着赞同,周围所有的姑娘小姐顿时全都挺直了身子,一双双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们之所以出席只不过为了引来众多皇子的眼光,如今皇后金口一开,她们不仅可以露面,甚至还能表演自己的才艺,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于她们来说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可遇而不可求,她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那么挑哪些人来演呢?”
皇后拉长了声线,目光四下搜寻,周围的姑娘小姐已经按捺不住,有的大胆的甚至直接主动请缨,一时间整个大殿里都被莺莺燕燕的声音充满。
而这时皇后的目光扫过,落在骆心安身上的时候顿了一下,那双水光莹莹的丹凤眼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可速度太快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已经一闪。
就在这一瞬间,骆心安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非常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