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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整个御书房门口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聂毅揉了揉额角,“你想知道的事情等朕问清楚了自然会亲自告诉你,包括六弟尸首的下落,不仅是你要找到他,朕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算了,但如今天色已经很晚了,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况且你的身子最要紧,现在先回去休息,以后有空我们再谈。”
听了这话,骆心安一把挣开他的胳膊,扶着窗棂艰难的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只要你想,你有一百种理由可以跟我推脱,但今晚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除非你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聂毅听了这话顿时皱起眉头,一副被骆心安辜负的样子开口道,“朕心里护着你不想让你伤心难过,所以一直不愿意告诉你太多,结果到了你嘴里却成了百般推脱你的理由,心安,事实早就已经摆在眼前了,只是你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罢了,六弟他已经死了,这就是真相,你到底还想知道什么?”
“那尸首呢?陈将军不是说已经找到靖王的尸首了吗,那现在放在何处,为什么国丧都快举行完了还迟迟不上交朝廷,将军若真是说得实话,阿暻确实已经不在人世,那你堂堂一个将军私藏王爷的骸骨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这般躲躲闪闪,到底是故意藏而不发,还是手里其实压根就没有阿暻的尸骨!?”
陈将军早就知道骆心安极其聪明敏锐,很难骗取她的信任,但没想到她竟还如此咄咄逼人,几句话问的他竟然哑口无言,支吾了一下才开口道,“微臣冤枉啊,王爷的尸骨是微臣三天前才在沙场上找到的,一确认过身份之后微臣立刻快马加鞭赶回给皇上禀报了,哪里像小主说的如此不堪。”
“好,你说你已经确认了尸骨的身份,那证据呢,方才陈将军可亲口说了泽鲁城如今已经变成一片焦黑,尸体面无全非,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那将军倒是告诉我,你是怎么在这么多尸骨中找到的靖王,又是怎么这么确定你找到的那一个就一定是阿暻他本人?”
骆心安的灼灼目光盯的陈将军如芒在背,他的脸色发青,攥着拳头说,“微臣……微臣自然有微臣的方法,靖王乃我军统帅,自当按照军中办法辨认,而这军中之事像来不容许后宫之人过问,军中将领也没义务向后宫娘娘们回报,所以小主还是不要为难微臣的好。”
骆心安闻言冷哼一声,嘲讽道,“是不能说还是压根不知道怎么说,陈将军你比我心里有数。”
“你们军中之事的确没理由跟后宫之人汇报,可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情,我现在不是什么后宫之人,跟你们这位陛下更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聂暻发妻,靖王府正妃,是靖王明媒正娶的人,现在他下落无踪,生死不明,作为接管靖王府的女主人和他的遗孀,你凭什么不告诉我亡夫的下落?”
“骆心安!”
聂毅砰一声将一个茶杯砸在了地上,怒火中烧的狠狠瞪着她,“原来你还没有认清现实,你现在只是朕的女人,不是什么靖王遗孀!”
骆心安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嗤笑一声,“怎么?看到陈将军无话可说了,陛下就亲自为他圆场了?”
“你说我自欺欺人不承认阿暻已死,那你何尝不也是在自欺欺人?我这辈子只与一个男人成过婚,那个人就是阿暻,除此之外我与你或与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关系,你现在提到阿暻就如此气急败坏,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这位得力干将现在故意相瞒,其实是因为阿暻就是你亲手害死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本来就站立不住的骆心安被这一巴掌一下子打在地上,脑袋撞在旁边的桌角上,趴在地上半天没有抬起头,露在半边脸已经肿了一大片,留下一片鲜红的掌印,嘴角淌下一抹刺目的血痕。
聂毅打完就后悔了,可还冷着脸站在原地冷声道,“骆心安,你就不能安分一点跟朕说几句好话吗?你但凡示弱一点,朕又何至于这样对你?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逼得朕对你来硬的。”
骆心安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心中一软,当即想给一巴掌再赏个甜枣,于是叹了口气,弯下腰温柔款款的伸手将骆心安搂在怀中,一副疼惜的模样,“心安,你如果一直像现在这么乖多好,何必一次次的激怒朕,让朕和你都不好过。”
骆心安仍然沉默,换做是以前被聂毅这样亲昵的搂住,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挣开,可这一次她却一动没动的软在他怀里,半垂着脑袋像个了无生息的布偶。
“心安,心安?”
聂毅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声呼唤了几句,可骆心安始终没有回应,他心里当即一慌,赶紧攫起她的下巴才发现骆心安的额头破了一大块,像是撞得极其严重,此刻连神志都有些模糊了。
聂毅这下彻底懵了,心口骤然一缩,猛地整个将骆心安打横抱起来吼道,“心安!你醒醒,你别吓朕,太医呢!快传太医!”
他失声低吼起来,抱着骆心安就想放到旁边的床上,可这时骆心安似乎恢复了些许的神志,竟不知从哪儿突然涌上来一股力气,在途径陈将军的时候,突然伸手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袖,气若游丝却无比执拗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阿暻……告诉我阿暻……在哪里……我不信他……不信他已经死了,告诉我真相!”
她平时的力气根本就不是聂毅的对手,可这会儿他竟掰不开她的手指,好几次在差一点就要把她拽走的时候,她又收紧掌心,知道指尖都因为用力而磨出了血渍。
陈将军见状实在没有办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沉声说,“微臣本不愿当着小主您的面说出真相,可既然小主如此坚持,微臣也只好全盘托出,还望小主能保重身子切莫如此糟践自己啊!”
说着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趴伏在地上沉吟了许久才从衣领里拿出一枚染了血污的金戒指。
骆心安一看到这枚戒指整个人都僵了,踉跄着走到陈将军面前,死死地盯着戒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
她一开口声音嘶哑的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拿,可当手指马上就要触碰到的时候,她又像被电到一样,猛地将手收了回去。
“……这、这不可能……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停地后退,脑袋一阵阵的晕眩,几乎让她站立不住。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她心里却一清二楚,这枚戒指就是当初与聂暻结婚信物,即使这个时代还没有用戒指定终身的习俗,但阿暻曾经答应过她,除非是他死,否则永远不会摘下这枚戒指。
可现在这枚阿暻发誓绝不离身的戒指,却静静的躺在陈将军手上被送到了京城,甚至上面还沾染了不知道是谁的血污!
心脏骤然一缩,她撇过头尽力让自己控制住情绪,绝不能在聂毅面前失态让他看笑话,可心里这么想身体却不听使唤,肩膀轻轻的颤抖,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哭出声音来。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拿过那枚指环攥在手里,上面的每一个纹路都那么熟悉,甚至连聂暻平时经常摸索留下的光滑印迹都一丝不差,世上的戒指千千万万,相似的也肯定是不胜枚举,可这一枚她送给聂暻的戒指,却是她用别的旧物改的,世上就这独一份,根本就没有重样的可能。
所以……即便这姓陈的不说,她也知道这的确就是聂暻的东西。
“……这个,你从哪里弄来的?”
一开口她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陈将军垂着头不敢看她,低声说,“回小主……微臣是在泽鲁城那一片被烧成灰烬的废墟里找到的,若不是先找到了这枚戒指,微臣恐怕到现在都找不到靖王的尸身……”
“住口!”骆心安没法接受一个从她身边离开时还活生生的人,如今却变成了别人嘴中的一具尸首。
她紧紧攥住拳头,极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说,“就单凭一枚戒指你就能断定靖王的身份?那我要是杀了你,再在你的是身上扣上陛下的金鸾冠,别人是不是就可以把你当成皇上了?!”
“……微臣不敢!”
陈将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旁边的聂毅更是脸色发青,“放肆!骆心安你别太没数,连朕都敢拿来侮辱!”
骆心安剧烈的咳嗽几声,强撑着一根柱子稳住身形,虚弱的嗤笑一声,“我哪儿说错了,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随便拿一个戒指就想糊弄我靖王已死,换做陛下您相不相信?”
“陛下息怒,小主息怒啊!请容臣申辩一二!单凭一枚戒指的确说明不了什么,可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陈将军又连续磕了三个响头,一开口打断了聂毅的怒火。
“小主当时没在当场,根本就不知道这场战争惨烈到何种情况,我军与漠北蛮子交手时真正受伤而亡的根本就没几个,大部分战死的兄弟都死于那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纵然王爷身份尊贵,可水火无情,一把火烧过来就是满地焦尸,等战事结束之后,负责统计的将士甚至只能靠营帐中无人接管的被褥有多少来确定死亡人数,因为沙场之上,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肉尸都没有了啊!“
“到处都是焦炭,一阵大风袭来,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尸骸化作了粉末被吹走,当微臣找到靖王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已经……”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抹了把脸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