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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风起云涌
夜凉如水,被夜色笼罩的高高的宫墙也越发显得静谧的可怖。
邢墨珩坐在园子里,却有些高枕难眠,兀自添了杯陈酒,漫无目的的看着天边的那一弯缺影。
很久没有在宫里头留宿了,若不是邢墨琂不容反驳的让他留下,他仍是不愿住在这里。
这满是回忆的地方,不止有他和邢墨琂曾经的亲密无间兄弟情深,还有楚云杳似有若无的气息。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邢墨珩脚下一点,手里挽着一壶酒就落在房檐上,皇宫里的灯火昏黄顿时一览眼下。
如若楚云杳没死,他宁愿一辈子呆在南城为她守着疆土,可如今呢?
浊酒入口,像是火辣辣的刀子穿肠而过,邢墨珩在夜色中辨认出楚云杳原来的寝宫。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陈年老酒,为何醉不倒我?
“呵呵……”邢墨珩毫无意义的扬唇一笑,烈酒就又入愁肠,眼神却越发清晰明亮。
后宫深处,婵妃娘娘的寝宫,却早早的落了锁,熄了灯,安安静静的没有半分声响。
连平日里小心谨慎的守门宫女都不见踪迹,只有朱红色的大门紧紧的闭着。
“娘娘真是再好不过的性子了。”平日里只管守门洒扫,见不着婵妃几面的下层宫女暖和的躺在被窝里,轻声的交头接耳。
“可不是,据说娘娘今日为了李嬷嬷的事在皇上那里受了委屈,回来后感念咱们都辛苦着,就特吩咐了早早落锁,恩准咱早歇着。”
“跟着婵妃娘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比跟着先前那个……”一个宫女往上指了指,“还得以死谢罪好不少嘞!”
“哈!”一个哈欠打出来,“可别嘀咕了,明天还有活计呢。”
“是是,睡吧睡吧。”几人应和着,很快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众人口里的性子顶好的婵妃娘娘却还没睡,穿着丝滑的桑蚕丝中衣,柔弱无骨的靠在床头,黯淡的烛光在她的半张脸上打下诡异的阴影。
翳婵却并不在意,眼睛无目的的望着黑茫茫一片的窗外,呼吸放的极轻,专注的似乎等待着什么。
终于,入夜的第一声梆子远远的传来,翳婵勾着嘴角笑了笑,伸手剪断了最后一盏烛光,整个屋子彻底陷入黑暗,连带着翳婵嘴角的笑,也淹没其中。
入夜了,皇宫内外都是最安静的时候,“喵”的一声猫叫,也瞬间就掩在夜色当中,太子的瑞安宫却陡然慌乱起来。
第一个发出声音的月嬷嬷。
为了方便照顾邢惊蛰,她和几个小宫女轮换着住在外间,自从楚云杳仙逝后,她实在放心不下越发沉默寡言的太子,日日都自己亲自守在外面,时不时就要起来看看。
这天照样起来,迷迷糊糊的走了两步感觉不对,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野地里不怀好意的猎豹。
“啊!有……有刺客!有刺客!救命!有刺客!”月嬷嬷想也没想就大叫起来,看那刺客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脚下一顿,用尽吃奶的力气转身就跑。
方才匆匆一扫,邢惊蛰并没有在床上,然而月嬷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冷剑划破空气的肃杀,就在耳边荡开。
“啊!”一个惊叫,月嬷嬷被脚下的石头绊的跌倒在地,好险不险堪堪躲过一劫。
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脚软的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月嬷嬷管不了那么多,干脆在地上就事儿一滚。
没有听那刺客接近的声音,月嬷嬷稍微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嘴巴却不受控制的张得老大。
原本寂静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人,与其他几个蒙面刺客打斗起来,先前那个追杀她的也在其中。
没时间想这些刺客和后来那帮忙的到底是哪里来的,月嬷嬷的心就又吊起来。
刚才那蒙面刺客明眼见着就是奔着太子去的,若不是她发现后叫了声,怕还在到处搜寻太子的身影。
“我的小祖宗呦!可千万不能出事!”月嬷嬷嘴里念叨着,不再多看,赶紧从角门跑向了后院。
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跌跌撞撞的进了后院,看见园中亭子里的小小的白色身影,月嬷才堪堪松了口气。
“太……”还没叫出口,月嬷嬷飞快的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嘴,顾不上身上磕碰的酸疼,脚下加快跑到邢惊蛰身边。
邢惊蛰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月嬷嬷一把抓住跪在他脚边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
原本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的抿在脑后的头发,如今乱糟糟的不成样子,毫无规律的散落下来,还间或挂着两三片干叶子,连带着身上的衣服,被朦胧胧的月色一照,大片大片的灰尘污迹都显露出来。
邢惊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上下看着,微微侧了侧头,眸光波动。
月嬷嬷却突然将他一把搂进怀里,“楚后保佑!楚后保佑啊!”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这药园是楚后仿着自己的园子建的,往常也没少带着太子来,自从楚后仙逝后,太子晚上就时常在这里坐一坐,虽然不发一言,表情在朦胧月色下也看的不甚清楚,月嬷嬷却晓得他的小主子是在睹物思人。
如今也亏得楚后,他小主子才堪堪逃过一劫。
时间紧迫,月嬷嬷马上回过神来,甩着袖口一抹眼睛,拉着邢惊蛰就左右转着打量起来,嘴里也小声说着。
“太子,您听奴婢说,如今有刺客,正在前院打斗,奴婢且给您找个地方躲一躲,啊,发生什么事儿也莫出声。”看见右边角落里交错的灌木枝杈,月嬷嬷的脸色亮了亮,拉着邢惊蛰快步走过去,伸手拨开两根枝杈。
“啊!”手指被划了一记,月嬷嬷短促的叫了声,随即用衣服将手包住继续挖开那些枝子。
邢惊蛰面色沉着,眼睛把这四周看了看,又微微探头仔细打量了灌木丛的内部构造。
不发一言的拿袖口将自己的双手包起来,邢惊蛰往前凑了凑,也伸手跟着拨开枝杈。
月嬷嬷不由一怔,眼睛亮了亮,忍不住伸手摸蹭了蹭邢惊蛰的头顶,继而不再多言,用身体挡着已经被挪开的枝杈,又往里凑了步。
院外的打斗声突然清晰起来,兵器相接的声音让月嬷嬷浑身一怔。
顾不得那么多,月嬷嬷手下一个用力,将邢惊蛰推到里面,帮他缩成一团。
片刻的功夫,月嬷嬷看着邢惊蛰的眼睛笑了笑,身体往旁边一躲,那原本被压开的灌木枝就又弹跳着回了远处。
细密的枝杈交错着,又有足够的韧劲,将小小的邢惊蛰团团围住,从上面根本看不出什么,纵然用剑戳刺,也有枝杈阻挡着,月嬷嬷忍不住又笑了笑。
笑意还没到达嘴角,月嬷嬷就闷哼一声,瞪大了眼睛。
忍住刺穿的疼痛用力回头看去,一个蒙面刺客紧紧的盯着邢惊蛰藏身的灌木丛,感受到月嬷嬷的活动,手下的剑又进了三分。
“啊……!”月嬷嬷用力的把下唇咬出了了血迹,才把那痛苦的尖叫生生扼杀在喉咙。
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作天!
月嬷嬷对着邢惊蛰藏身的地方安抚的笑了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顺着那剑柄抓住刺客的手,一口咬下去。
“哼!”那刺客闷哼一声,一脚用力踹向月嬷嬷腹部。
却没想月嬷嬷用了拼死的力气,牙齿已经嗑进刺客肉里,这一踹非但没将人踹开,反而月嬷嬷向前一趴,一个突然,将那刺客也压倒在地。
“啪嗒!”刺客手腕一痛,手里一松,手里的剑也飞到了几米之外。
邢惊蛰睁大眼睛蜷缩在灌木丛里,死死的盯着与月嬷嬷纠缠的刺客,眼见着那人几下锤在月嬷嬷背上,月嬷嬷用力咬着却分毫未动。
月色打在锋利的剑柄上,邢惊蛰的眼睛不由晃了晃。
匍匐在地上,单薄的小身子恰好躲过灌木枝杈的压制,轻而易举的钻了出来。
邢惊蛰苍白的小手抓住地上的剑柄,支撑着站起来,两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柔弱的手腕上隐约看到青筋。
一步,一步,离那刺客和月嬷嬷越来越近。
没想到这老东西这么难缠,那蒙面刺客紧紧的皱着眉头。
右手被死死的咬在月嬷嬷口中,旁边已经渗出了不少血迹,那一块肉生生就要被咬下来。
刺客不愿再多做纠缠,老东西就把人藏在灌木丛里,只消收拾了这个老东西,在一剑刺死那个小的……
刺客想着胜利后的奖赏,不由生出了一股大力,一个用劲儿翻身将月嬷嬷压在身下,眼神仿佛看死人一般。
用力的挥起左拳,月嬷嬷甚至感受到那快要接近面部的疾风,还没来的及左右躲闪,月嬷嬷陡然瞪大了眼睛。
“哼!”一个闷声,那刺客闭眼倒在月嬷嬷身上,一招毙命。
刺客全身的重量压在月嬷嬷受伤的地方,月嬷嬷不由一口喷出血来,连带着的刺客的手腕儿也放松了。
“太……太子……”
邢惊蛰面无表情的举着从刺客要处拔出的染血的利剑,被月嬷嬷一声惊醒,单薄瘦弱的身板抖了抖,“啪嗒”一声将那剑丢到远处。
“太子!”尖刺的叫声冲击着耳膜,邢惊蛰顺着月嬷嬷惊恐的目光回身看去,一把反着月光的利剑直奔着面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