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少骢的疑惑

夕风笑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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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御岳山赶往安土城,要一路向西,穿越伊吹山,进入近江国界。

    龙少骢第一次感受到了日本山形地貌的独特,一路上几乎都是在山间、丘陵穿梭,道路崎岖难行,偶尔进入平整地带,也是被群山环绕的盆地。

    骑在马上,龙少骢见到了大小不一,却外观趋同的众多城砦。这些砦子皆建于丘陵之上,规模大一些的,在山脚下建有副城,一些小砦甚至只用圆木搭建而成,用工甚是简陋。

    在龙少骢看来,这些简陋的小砦,很像是后世日本侵华时,在各个村落、据点建起的碉堡。而现实中,这二者也可谓异曲同工,皆是驻兵有限,通常只有一、二百人,多达五百人就可称之为大砦,其目的都是作为子城来保卫主城的安全,能控制的范围仅有一个村落。

    各城砦中,绘有繁杂图案的家徽旗帜纷纷伸出墙外,就如旌幡一般,随风招摇,给龙少骢的感觉极不舒服。

    由于做了源三郎的伴同,龙少骢得以骑马前行,少了很多跋涉之苦。只见他端坐高头大马,在吉丸、山口身前昂然而过,羡慕的两人直咽口水。

    “都怪你,嘴快,不然咱俩说不定也做了少主的伴同,省的在这里扛着长枪,徒步行军。”

    “死胖子,居然敢教训我!”所谓嫉妒生恨,吉丸的心里也正懊悔,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平实老实憨厚,总被自己欺负的山口,居然反过来教训起自己。

    “当时,你不也是眼急,往上直抢吗?听说做个旗本足轻,乐的身上肥肉直颤。”

    山口仍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缓缓说道:“像我这样的,给个旗本足轻,足矣。但你不同啊,在咱傍溪村,年轻人里谁不唯你吉丸的马首是瞻,他龙少骢凭什么就跑到了你的前头。”说完,又向龙少骢的马屁股努了努嘴

    “少他妈废话,小爷可不吃你那一套,老子就是想从下层士兵干起,靠军功一步步向上爬,那才叫真本事,谁喜欢什么破伴同……嘿!你小子的脑袋才是马首。”

    吉丸刚回过味来,原来这小子是转着弯埋汰自己,心想出了傍溪村,这个胖子可是学坏了,抬起一脚,又踢到山口的屁股上。

    山口可能是被踢舒服了,每次都是不还手,这回照样憨厚的嘿嘿一笑,低头行军,不再言语……

    和这两个人逗笑玩乐相比,龙少骢却是一脸凝重。此时,他正跟在源三郎的侧后方,左手边是一乘竹木小骄,里面除了秀子公主,媚子也作为侍女陪坐其中。

    由于之前的侍女阿兰死于酒天之手,秀子公主又因和媚子共过一场患难,因此向父亲请求,把媚子留在了自己身边,从此两姐妹又可以朝夕相处了。

    源三郎回头看着沉默的龙少骢,微微一笑,说道:“听姐姐说,你为了救她,宁可豁出性命不要。”

    龙少骢闻言,一提缰绳,上前几步,看着眼前这位十四、五岁的少年,马上施礼道:“回少主,当时形势所迫,我拼命一搏,不仅仅是救公主殿下,也为了能让自己活命。”

    源三郎拍手一笑,说道:“说的好,我喜欢。不过你的功夫我见识过,却是马马虎虎,至于之后能不能保护我……”

    龙少骢怎会放过眼前这个表忠心的机会,立马肃容回道:“少主,在下定会勤练武艺,时刻保护少主安危。”

    源三郎哈哈一笑,摆摆手说:“谁用你的保护?我留下你是受人之托……”小孩子口无遮拦,一看差点说漏,马上又改口道:“你虽救了我姐姐,但我也曾救你一命,因此咱们扯平了,互不相欠。”

    龙少骢突然有些喜欢这个少主,为人直爽,不兜圈子,于是微笑点头,表示同意。此时,他看到前方不远处,自己的师父宫本无二和相沢老人并辔前行,于是向源三郎请示,要单独和自己师父有几句话说。

    源三郎闻言,忙眨巴着眼睛问:“你的师父?是哪位?”

    龙少骢用手向前一指,说:“就是前面骑黄鬃马,身穿蓝色武士服的那位。”

    “噢……”源三郎一笑,说道:“宫本先生的剑术非常了得,已被父亲收为家臣,并做了本殿下的剑术老师。还有他身边那位老者,医术相当精湛,被父亲收做了医官。原来,宫本先生是你的师父啊,哈哈,去吧,去吧。”小孩子颇显话多,说罢,就如发布命令般,冲龙少骢挥了挥手。

    龙少骢征得源三郎应允,一提缰绳,催马向前。他心中不由得暗想:居然还有这一出,如此说来,源三郎岂不是要喊自己一句师兄,可是,看这小子鼻孔朝天,牛气哄哄,一点也没有师弟的样子,将来有一天,逮到机会,我非找回来不可……

    源三郎看着龙少骢背影走远,小心脏跳动突然加快起来,扭过头去,明亮的眼神,顷刻间透出一丝柔情,穿过小轿帘幕,偷偷瞧了瞧里面的柔美倩影,他看的当然不是自己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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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龙少骢是想借拜见师父之名,向相沢老人讨教几个问题,对于大力丸临死前说的几句话,以及自己身上的童子切,龙少骢总是感觉里面有太多的故事,而目前能给他揭开谜底的人,恐怕就只有这位深藏不露的老者。

    相沢老人听完龙少骢的疑惑,捋了捋花白胡须,说道:“你父说的没错,你家祖上确实是源赖光的一脉分支,也算一家豪族,在镰仓幕府时期,还做过大将军的御家人,可后来因牵扯到一场叛乱,被剥夺了世袭的爵位……”

    说到这里,老人看了一下正在低头聆听的龙少骢,不由得叹息一声,继续缓缓说道:“你父的祖上已经做了三代农民,还算是安分守己,早已忘记了前世的辉煌。可偏偏出了你父亲,一直梦想着恢复祖上的荣耀,整日活在幻想之中。”

    “或许是命运使然,你父梦想了一辈子,不想,到了你这一代果然等来了出头之日。不过,少骢,爷爷要交待你一句,人既生,便担负了各自不同的使命,将来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险阻,都希望你能担得起肩上的责任。”说完,向龙少骢腰间的童子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中唏嘘不已。

    龙少骢看到对方复杂的眼神,猜测到还有很多话,老人没有讲,是不愿意对自己说,还是时机未到,他不得而知,也不想再问下去,因为相沢老人以上所说,已经让龙少骢一时无法消化。

    回想起一清子说过,源赖光曾用童子切斩杀过酒天,而自己又无意中将酒天救出,所穿越的身体,还是源赖光的后人,并阴差阳错间得到了这把宝刃。龙少骢不禁觉得,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就好似有人安排一般,想起来竟感觉脊背发凉。

    宫本无二本不想打扰龙少骢和相沢的老人的谈话,但看到自己徒弟脸色难看,不由得关切问道:“徒儿,你可有哪里不舒服?或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于为师知晓。”

    龙少骢闻言,心头一热,立即回道:“多谢师父关心,徒儿无恙。”

    宫本无二见徒弟有口难言,又问道:“徒儿,你可知为师为何会从家乡云游到此处?”

    “徒儿不知。”

    “为师的家乡乃是关西地区丹波国,前些日,羽柴秀吉的大军横扫丹波,将为师所居的宫本村,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致使为师无家可归,才成了野武士,流浪到此处,而那位羽柴秀吉大将军,正是织田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

    “啊?可师父您却……”

    “为师却成为了织田家臣,侍奉起自己的仇敌。徒儿,你可是这层意思?”

    龙少骢毕恭毕敬答道:“是的,师父。”

    宫本无二蔚然一笑,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切记,千万不要让自己内心背负上仇恨、杀戮、宿命的包袱,这些会影响你的判断,甚至会葬送你的一生。诚然,织田大人的军队踏平了我的家乡,可当今,生逢乱世,草芥弱民只会成为晨霜朝露,须臾间,命赴黄泉,就如你所在的傍溪村,经此一劫,剩下的都是强者和幸运儿。”

    “因此,你的想法、心志、仇怨、抱负,断然不能局限于个人,而是要认清这个时代,能够结束这个乱世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而非像师父这样的一介武夫。就算织田大人的军队不到我的家乡,还有其他一支想结束这个乱世的军队到达,仅凭为师的能力,自保有余,却远不能将万民带入安定的生活。因此,这就是为师的选择,徒儿,你明白吗?“

    龙少骢回味着师父的教诲,抬眼四望,只见远处山峰耸立,直插入云,一轮夕阳大如圆盘,正斜挂山腰之上,隐于彤霞之间,几只孤鸟展翅翱翔,飞过高山之巅,映于红日之内……心中顿觉一片豁达开朗,深深的向师父一礼,郑重的回道:“徒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