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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人一语成谶,新年伊始就接连出了几桩大事。
先是大年夜进宫守岁的时候,圣上宣布了要替二皇子选皇子妇的事,替皇子选女人的事可谓闻所未闻,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圣上这意思难不成是要立东宫吗?
其实也不同于圣上选妃那般大张旗鼓,只是集中挑选几个京城里品貌年龄相当的世家女而已,这种事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商量,指定谁家谁还能抗婚不成,但圣上就是觉的得亲自相看,查验一下人品才貌才做数,光用耳朵道听途说总归不好使。
圣上大概是在谢阁老府上吃足了教训,所以甭管是给自己挑女人,还是给儿子挑女人,都要讲究个望闻问切,绝对不能马虎。
几家热门的人选里,有人卯足了劲的争取,有人则想尽办法推辞,头一个自然就是安奉候府,顾莞的名字还是沈贵妃亲自提的,然而侯府是自然交不出人来,只能推说三姑娘年前回了南边外祖家,而且亲事早些年就定了一家,断不能欺君采选,沈贵妃便只好作罢。
再一位便是郑家的郑佩茹,年前就传出郑姑娘生了重病,一直不得外出,到年节上还未露面,想来定是病得不轻,这样的身子骨大概也难以胜任皇子妇,所以也很遗憾的不能参与,原本可能性最高的两家都相继退出,别家声望不如他们的自然开心。
既然与侯府没了关系,那就没什么好关注的,但自从顾莞离家出走,曾氏就气的卧病在床,顾莞年前倒是寄来封平安信,但至于在哪什么时候回来却只字未提,是打定了注意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曾氏气的好几天都没开门见人,于是整个年节里府里的气氛都很微妙。
曾氏生病,宫里宫外所有的应酬就压在了谢景翕一个人头上,接连几天外出吃宴,都快要吃吐了,今儿参加完沈贵妃的宫宴,谢景翕一身疲惫的回家,边进屋边捶着肩膀,方玳见她一个人吃力,便上前替她揉肩。
明玉一边抱怨道:“那小沈妃也够气人的,咱们还偏要巴结他们沈家似的,三姑娘要不要嫁给他们二皇子都是自由,做什么非要那么夹枪带棒的说话,连沈贵妃都没有说什么,她多的哪门子嘴!”
明玉已经气了一路,回来就跟方玳发牢骚,“方玳姐姐你是没听见,好几次咱们姑娘都要下不来台,要不是晋王妃在一旁帮衬几句,姑娘可不要受委屈吗?”
这也难怪,顾莞定亲的事早不说晚不说,非得这时候才说,也怪不得人家多想,但事已至此总要替顾莞担着,不然还能如何。
“你别听明玉多嘴,听几句嘴的事,不疼不痒的还至于委屈么,小沈妃生产在即,傲气些也是有的,又不是只说了咱们一家,不提也罢,就是整天穿金戴银的我受不了,脖子都要断了,方玳你手劲大,加些力气帮我揉开才好。”
“外出应酬原就你来我往的不轻松,明玉丫头一心向着你,自然是听不得这些,我过几天便要走,剩下的事帮不上夫人,前些日子我临时抽调了一个咱们的姑娘过来,是我的妹妹方钰,大少爷也是同意了的,她虽然比我小,但应酬上比我擅长,或者能帮上夫人的忙。”
明玉缺心少肺的,的确是不大适合外出应酬,顾昀不放心她身边没个人跟着,这才又重新调了一个姑娘过来,听闻还是方玳的妹妹,明玉好奇道:“是方玳姐姐的妹妹啊,不知长的像不像呢,功夫是不是也与方玳姐姐一般厉害呢?”
方玳笑说:“可比我强多了,等回头见了你们就知晓了。”
这样一说,明玉就开心了,又来一个年纪相仿的姑娘陪她玩,一时也忘了宫里的糟心事。
谢景翕身子渐渐轻快起来,缓缓说起今儿的事,“有一事我一直疑惑,郑家的佩茹姑娘身子一向康健,所以对她生病一事我始终不大相信,今儿有人问了郑夫人几句,言语间皆有些遮掩,可谓十分古怪。”
方玳问:“夫人的意思是说郑家姑娘也与咱们一样,是不想嫁?”
郑佩茹自然是不想嫁的,谢景翕心里忽然涌上一个不大好的预感,莫非真被自己猜中了,郑佩茹不会当真为了沈涣之离家出走了吧?
“我就不大懂了,郑家不是皇后的母家吗,跟沈贵妃不对付才是啊,郑家不想嫁也理所当然啊,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谢景翕没有直接回答明玉这个问题,方玳接道:“我正要说这事,夫人叫我派人跟着二房的四姑娘,今儿还真就发现了猫腻。”
谢景翕一直疑心四姑娘回来不那么单纯,别人的心思暂时不好猜,但是跟着四姑娘却很容易,四姑娘心思浅最容易露出马脚,没准就能有甚发现,这一跟不要紧,还真的挖出了一个大秘密。
四姑娘所生小皇孙乃属于未婚先育,对于血统一向谨慎的皇家来说,在没有查明孩子身份的情况下是不大可能入皇家玉蝶的,但因着太子苛求子嗣,又有太子与太子妃的担保,所以也就没有过于纠察,何况太子已废,子嗣问题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正是如此才更可疑,太子妃认的那么痛快,难保不是存了什么私心,且四姑娘这个人确然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没准就能干出什么混淆子嗣的事来,果然她这一得了自由,就忍不住去约见往日的相好,光是这几日查到的就不止一个。
“往常那些也就罢了,今儿这位不是旁人,正是郑家的三公子郑鹤年,四姑娘只身前往郑鹤年的一处别院里待了大半天,更有趣的是,咱们还发现了另一路跟踪的人,后来查明这路人是来自宫里的。”
“宫里的人?”谢景翕不免上心,宫里竟也有人怀疑小皇子的身份了么,那这事牵扯的就大了,万一被圣上知晓了,会不会连累侯府呢?
后来跟顾昀提起来,谢景翕道:“看来小皇孙当真不是前太子的,至于是不是郑家的也未可知,咱们这位四姑娘本事大的不得了,还不知牵扯了几家呢。”
四姑娘存的心思那就是广撒网多捞鱼,反正逮着谁算谁,正碰上太子是真生不出来,就让四姑娘捡了漏,只是四姑娘运气不好,刚进门太子就废了,大概是过够了圈禁的日子,出来另想去路了。
顾昀锁着眉头沉吟道:“首先郑家与皇后并不一定存了同一个心思,以往前太子在位的时候什么话都好说,但前太子废了,皇后对于郑家来说就显得不那么重要,转而支持二皇子也在情理之中,最好的途径就是将姑娘嫁过去做皇子妇,然而现在姑娘嫁不成,最有可能的就是再次与皇后合作,退而求其次的扶植小皇孙。”
这样一提点,谢景翕就想通了关键,郑家首先来说是一个大家族,皇后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家族维持权利的一个工具,一旦下一任皇帝乃自家所出,那便至少可保郑家三代昌盛,然而现在太子被废,皇后失去了利用价值,被家族抛弃也不无可能,重新扶植一个皇子妇也是必然的。
但在郑佩茹不可用的情况下,想把心思打在小皇孙身上也难免,只是皇后没有他们想的那样无用,在前太子废了后,她不但没有被击垮,反而想着再次扶植三皇子,这一举动必然与郑家的利益不一致,所以皇后与郑家应当是一度陷入抗争,因为皇后心里比他们明白,扶植小皇子这条路太远了,如果没有第二代的过度,很难直接将皇位传给小皇孙。
皇后想必是存了两手准备,一方面扶植三皇子,一方面与郑家联手扶植小皇孙,再说的深远点,通过三皇子的嘴将位子传给小皇孙,怎么也名正言顺些,兜兜转转的总归是殊途同归。
谢景翕道:“那也就是说,派人去跟踪四姑娘的那拨人很有可能是皇后派的,一旦查明这孩子不是前太子的,皇后很有可能会暗中除掉他。”
顾昀没有否定她的说法,“皇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总要为自己争取。”
太子烂泥扶不上墙,皇后极有可能已经放弃了,如果小皇孙不是太子所出,皇后是决计不可能留着这个祸端的,而且也侧面证明太子是不能生养了,若一旦这孩子是郑鹤年的种,郑家必定会全力保他,等这个孩子继位,皇后虽然还是皇后,但却一定是个受郑家控制的皇后,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孤儿寡母,傀儡罢了。
所以皇后想要赶在这之前除掉小皇孙,而郑家没了后路,最后也不得不支持她跟三皇子,不得不说皇后这一手是很果决明智的,且这样一来,皇后倒是间接也保全了侯府。
“我现在只是担心,郑佩茹是真的离家出走去寻沈涣之,真要闹出来,沈涣之恐怕要惹上大麻烦。”
顾昀蹙眉:“她去找沈涣之?那坏了,得赶在她找到之前将人带回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