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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飞来电话时,楚晋升已经上床睡觉,他起身下床,走到房间窗户前,拉开窗帘,透过玻璃望向县城。
县城灯光斑斓,天空悬浮城市光晕,灰蒙蒙一片,黑暗笼罩县城,县城有种无可脱逃的悲哀。
楚晋拨通一个电话,声音平淡,给老熟人拉家常似的语气。
“县政府招待所九二0房间,狗男女在干苟且之事,你带几个人去,拍照,摄像,痛打狗男女!”
“知道了!”
“伤筋动骨可以,不要人命!”
“知道了!”
“拖出去扔上大街!”
“知道了!”
“事情做成报酬比平常高一倍!”
“谢谢!”
楚晋升电话收了线,看着远处县政府招待所十三层客房大楼,大楼在黑暗、严寒中独立,阴雾弥漫,时隐时现,给人种海市蜃楼般感觉。
今晚注定发生重大新闻,白书记最信任的人、旅游大开发功臣、刚刚从福祉县升起的政治新星将被人赤身裸体扔上大街,身败名裂,就此夭折,想想都激动人心。
楚晋升揣测白书记得到这一消息的心情,将是什么感想,是对捉奸者愤怒、还是对徐建川惋惜,是[对捉奸者咬牙切齿、还是对徐建川恨铁不成钢!
杨琼怎么面对爆炸性新闻,她究竟是什么态度楚晋升还真有些拿不准。
娘们对楚云飞、徐建川信任始终摇摆不定,一开始信任徐建川,可后来好像又不信任徐建川,这次领导干部调整看似要把徐建川拿下去,没想到最后一刻杨琼倒戈支持白书记,徐建川担任风景区旅游管理局局长阴谋得逞。
女人就是女人。天上的云、地上的风,永远成不了巍然不动的泰山。
楚晋升为了给杨琼在常委会上铺平道路,花了血本,让大部分常委以杨琼马首是瞻,谁也没有想到,杨琼临阵倒戈。得到他好处的常委理直气壮投杨琼赞成票,他的血本打了水漂,没法打出喷嚏。
楚晋升现在的内心踏实了,徐建川身败名裂,杨琼唯一依靠的只有楚云飞。
楚晋升虽然没有在体制内,但他非常关心体制内动向,他可以肯定,徐建川落马,楚云飞势必崛起。杨琼势力猛增,将完全控制福祉县政局。
白书记失掉徐建川,势力猛减,旅游开发大权旁落,成为看杨琼眼色行事的孤家寡人。
徐建川落马,福祉县顶级大佬力量彼此消长,楚晋升毫不怀疑,最得利的是自己。
楚飞云成为福祉县政坛唯一新星。没有人与之抗衡,仕途一马平川。前程一片光明。
楚晋升内心明白,朝中有人好做官,楚云飞做官太重要了,只要上到一定级别、掌握一定实权,他便可以借势壮大企业实力,不动声色中财源滚滚。
没有徐建川。楚晋升联合投资商,轻而易举突破张小芷测算底线,成功租赁风景区,一些小景点甚至分文不给,作为搭配交给自己打理。
楚晋升以企业家、地头蛇身份。在成功阻截外来投资者的同时,回头与外来投资者合作租赁风景区,他反过来以张小芷测算底线为依据,与外来投资者分配股份。
楚晋升面现笑意,徐建川依据张小芷测算底线与投资商谈判,老子一样要依据张小芷测算底线给投资商谈判,麻麻的,谁都绕不过张小芷测算底线,只不过改变了张小芷测算底线为谁服务的初衷而已。
楚晋升掌握得住投资者的心理,投资者要把钱投资到哪儿,根据现在的投资环境,要找靠山心里才踏实,自己正好是最佳靠山,既是企业家、地头蛇,还有在体制内掌握控旅游大权的楚云飞。
投资者没有其他选择,与楚晋升合作利益均沾,大家共同打造风景区,不与楚晋升合作必须得走人。
楚晋升站在窗前,看着远远的县政府招待所客房部大楼,他认定,事件发生后不管是什么结果,自己都是最大的受益者。
没想到旅游大开发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楚家全胜,徐建川从福祉县消失,政局发生一边倒态势,楚晋升狰狞老脸渐渐舒缓下来,竟然浮出难得的笑意。
楚晋升站在窗前,眼睛盯着县政府招待客房大楼,计算着事件发生的时间,从肖二接到电话,叫上人,冲进客房部大楼,破门而入,拍照,摄像,把狗男女扔上大街,大约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
十五分钟后将改写福祉县历史,楚晋升感觉时间过得太慢,内心无比期待。
楚晋升手拿手机,不时看看时间,正好十五分钟,手机振铃。
来电显示,肖二手机号码,楚晋升内心狂喜,事件注定发生。
楚晋升眼睛盯着手机,按了接通键,定定狂喜的内心,不慌不忙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老脸浮现出按捺不住的激动神情。
楚晋升没有出声,目光锁定大楼,听电话报告喜讯。
“楚老板,房间里根本不是你讲的那样,你他麻坑老子!”电话传来肖二惊慌愤怒的声音。
“什么,你说什么!”楚晋升大睁眼睛。
“我们兄弟破门而入……”肖二边跑路边讲话,惊慌失措,“我们去了六个人,被他们打趴四人,我和另一个兄弟侥幸逃跑出宾馆!”
楚晋升心中大骇,怎么会这样子,他稳得住自己,喝骂道:“不中用的东西,狗男女都摆不平!”
“不是狗男女,他们有准备,我们只有挨虐的份!”肖二分辩,接着怒骂,“亏你堂堂楚老板,哪个旮旯角落得到的鸡巴消息,让老子吃大亏!”
楚晋升大惊失色,楚云飞说的是徐建川、郑碧容在九二0房间,前后十五分钟时间,房间里怎么可能变了样。他大声喝问:“是不是打错了房间门!”
“打开门前我还看了房间门牌号,没有错,九二0房间!”肖二边跑边恨恨道,气喘吁吁。
楚晋升圆睁眼睛,目眦欲裂,面肌抽搐。他相信楚云飞没有看错人,只是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一次绝佳机会就这么丢失。
机会丢失事小,关键是几个人被抓住,事件很快就要牵扯出自己,牵扯出自己到也不怕,凭自己关系这点小风浪不算什么事情,但是,自己被牵扯进去肯定要影响楚云飞。
楚云飞不能受影响。楚晋升心中明白,楚云飞自己花了大投资,因为这事受到影响,楚家后继无人,很难保证兴旺发达,他的两个儿子不成器,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楚云飞身上。
“你他麻给老子跑出去,立即跑出去。越快越好!”楚晋升怒吼道。
“没有钱,我跑到哪里去。楚老板!”肖二心里有气,不过为了钱,他故作哭丧语气。
“老子把钱给你打过来,你给老子赶快跑,跑远点,被他们抓住老子要你的命!”楚晋升魔鬼一样声音。
“楚老板。你要记着给我打钱过来啊,要是没钱吃饭我跑回来,他们抓住我受刑不过,可别怪我讲出真情!”肖二是聪明人,赖上楚晋升。
“钱我马上给你打过来。跑出去,这边没事了我通知你回来!”楚晋升阴恻恻道,电话收了线。
楚晋升望着夜暮中的县政府招待所大楼,突然扬起拿手机的手臂,猛然劈下,“啪!”手机摔得粉碎。
再说楚云飞,他和楚晋升通完电话,楚晋升叫他立即离开是非之地,他并没有离开绿化丛,心中有大恨,他虽然蹲在绿化丛中即便看不见九二0房间即将发生的事件,但他还决定蹲在绿化丛里,亲眼见证事件发生后再离开。
楚云飞隐蔽在绿化丛,露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头发,他忍;寒气有如利刃从粗短脖颈钻入他身体肆虐,他忍;严寒逼得他浑身冒出鸡皮疙瘩,好几次差点打喷嚏,他生生的把喷嚏逼了回去。
楚云飞这个时候什么难过、痛苦都能忍,他虽然看不到即将发生的事件,但他要远远感受徐建川、郑碧容遭遇捉奸,被人从床上拖下来,两人赤身裸体,被人拍照,被人摄像,被人击打,被人赤身裸体拖出宾馆大门扔上大街。
大快人心事,捉奸狗男女,楚云飞什么痛苦都能忍。
想想内心也畅快,政治新星被赤身裸体扔上大街,瞬间变成腐化堕落分子,女强人成了偷男人的荡妇,身败名裂虽然是徐建川、郑碧容两人,但那些支持徐建川的人,跟着徐建川跑、为徐建川摇旗呐喊的人,全他麻成为接受嘲弄的人。
两人的命运已经注定,没有人能够改变两人的命运,楚云飞注定要看到两人在福祉县政坛消失。
楚云飞目光盯着住宿大楼九二0房间窗户,眼眶血红、粗短脖颈伸长到了极至,寒风有如刀刃切割他的脖颈皮肤也没有知觉,他在等待,等待最振奋人心的那一刻发生。
没有徐建川、郑碧容,光明乡将是什么样子,楚云飞看到了李副书记、岳副乡长、袁力行、叶主任、向主任……葡匐在自己脚下,痛苦泣零,要求重新站队,效忠自己。
没有徐建川、郑碧容,风景区旅游管理局将是什么样子,楚云飞可以肯定,他将接管风景区旅游管理局,成为福祉县旅游大开发实际主宰者,钱大明是什么东西,土包子,连做自己配角都不够资格。
就在确定徐建川、郑碧容进入九二0房间后,楚云飞内心已经形成一盘棋,他要协助杨琼挤走白书记,自己坐上县级领导职位,杨琼提拔,他顺势上去。
楚云飞打定主意,凭他的才能,只要自己到达更高政治平台,自己会接触到更高层次领导,那时他可以摆脱杨琼,超过杨琼,向更高层次迈进。
杨琼是什么,女流之辈,有个好老爸而已,她那点才干,差自己远着呢!这是楚云飞对杨琼能力的评价、也是结论。
楚云飞对杨琼内心有气,既然她信任自己,怎么可以同时又信任徐建川!
问题是,徐建川曾当众顶撞杨琼,公开站队白书记,可杨琼就是这么贱,与徐建川关系藕断丝连,不明不白,女人性格应该爱憎分明,可杨琼对徐建川的态度楚云飞实在不可理喻。
让楚云飞最为气愤的是,自己对杨琼俯首帖耳,惟命是从,杨琼对徐建川的信任有时竟然超过信任自己。
楚云飞蹲在绿化丛里,眼睛死死盯着九二0房间窗户,他确信,过去的一切都将随着眼下发生的事件随风过去,福祉县旅游大开发只剩下自己一个能人,管理靠自己、招商引资靠自己,杨琼只有通过自己才能获得她需要的政绩,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依靠自己。
这一刻,楚云飞虽然身处寒冬夜晚野外,身体冻得僵硬,内心却翻滚着阵阵暖意。
噼哩啪啦,急促脚步声,楚云飞躲在绿化丛里,迅速转过头,见县政府招待所大门跑进来六、七个手持棍棒的大汉。
招待所大门有保安,也许是午夜保安打瞌睡的原因,六、七个大汉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发现,当然不会有保安阻截,上前询问。
六、七个人冲进招待所大门,冲过绿化丛林,冲向迎宾楼,冲进电梯,畅通无阻,午夜一点,没有人想到有惊动福祉县体制乃至社会的大事件发生。
就像一次大地震发生在午夜,事件发生后大家惊惶失措,慌不择路逃生,可是事件已经过去,成为历史。
楚云飞转头仰望客房部大楼九二0房间,房间灯光依然亮着,祥和、宁静、温馨、当然也不乏淫秽,看着出来,徐建川、郑碧容应该正在快活,根本就不知道危险迫近,两人悔恨终生丢人现眼的事情就要发生。
“轰!啪!”尽管相隔距离不近,楚云飞仍然听得非常真切,是脚踢房间门、房间门整板拍击地板的声音。
楚云飞看见了,窗帘飘飞,那是房间门被踢开,气浪冲击窗帘,窗帘才飘飞。
楚云飞眼眶精光爆射,锁定窗户,他听到了,噼哩啪啦的打斗声,他看见了,窗帘映出打斗时人的身影。
楚云飞笑了,心说,徐建川啊徐建川,一切已经结束,我们从此成为两股道上的人,再见,永远的再见,老子永远也不想再看到你!
楚云飞钻出绿化丛林,走上人行道,目光再死死盯下窗户,转过身体,双手一背,迈着四方大步,走出县政府招待所大门。
绿化丝林另一边,一个年轻人站起身体,样子十分机警,他望着楚云飞离去的背影,笑笑,憨厚、稚气神情。
楚云飞是做鬼也想不到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成了螳螂,只不过黄雀没对他下手而已。小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云飞以为,天助自己,可他哪里想得到,天在助他的同时,也在助徐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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