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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金秋,雒阳城中寒风阵阵,到处都是凉飕飕的。
这时候朝廷已经陷入了一个诡谲的气氛之中,虽有牧相国在上,镇压天下,可一道道的勤王诏书从四面八方飞入京城之中,仿佛京城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大街小巷即使是一些小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而朝廷上的文武百官更是的忐忑不安。
身在这一场的风暴之中,任谁都无法能安稳度日,哪怕是当今执掌三公权柄,贵为太尉之职的卢植,此时此刻也陷入了一个左右为难的选择。
太尉府。
卢植今日是休沐,他正在后花园赏着金秋的落叶之美。
太尉府后庭院,有一个人工湖泊,湖泊边上,石亭筑立,石亭之中,一张张竹席铺地,周围珠帘四垂,还有青烟袅袅,温酒一壶,几个小菜,在落叶纷飞之中,卢植一人独酌。
这酒有些苦涩,可能解忧他之心,所以唯饮而已。
“老爷,门外有人求见!”这时候,管家跑过来,低声的禀报。
“不见!”
卢植抿了一口小酒,淡然如斯。
他就是想要静一静,想一想。
客人?
恐怕不是天子和王允的客人,就是牧山的说客了。
“可是老爷,他还递上了拜帖,这是相国府的拜帖!”
“相国府的拜帖?”
卢植没有意外,只是斜睨了一眼,最后依旧吐出两个字:“不见!”
“是,小的这就去回了他!”
管家小跑出去。
在太尉府的偏堂之中,胡昭一袭长袍,安然稳坐,静静的在等待。
“这位大人,很抱歉,我家老爷今日的身体不适,不能见客,还请大人先回!”管家跑出来,低声的道歉。
“无妨!”
胡昭平静的道:“我就在这里等他!”
“这个?”管家有些为难。
“对了,另外请告诉你家老爷一声,胡某虽在相国大人麾下当差,但是今日前来,乃是故人来访,只为了叙旧而已!”
“故人?“
管家闻言,心中顿时不敢大意,又跑进来向着胡昭汇报起来了。
“故人来访?”卢植微微眯眼,他也想知道是什么故人,于是乎他打开了丢在旁边拜帖,拜帖上的落款倒是让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原来是胡孔明,我还以为这厮已淡薄名利,可终究还是出山了,这牧山到底何等运道,居得如此大才相辅!”
“老爷,既是故人,那我去请他进来?”管家小心翼翼的道。
“既来之,则安之!”
卢植有些自嘲:“他胡孔明终究不是旁人,躲终究是躲不掉了,那就见一见吧,你请他进来!”
“诺!”
管家点头,转身出去,把胡昭请进来了。
胡昭走进石亭之中,面对当今三公之重臣,有掌天下兵马大权的当朝太尉卢植,却丝毫没有露出恭谨的态度,只是笑了笑:“哈哈,今日某还以为见不到子干兄了,子干兄好兴致啊,一人独酌?”
“你胡孔明如果想要见我,什么时候见不得!”卢植依旧在自饮自酌,头都不抬一下,有些讽刺的道:“只是卢某有些想不到今时今日的胡孔明,会是牧党爪牙,这倒是让卢某惊异啊!”
“良禽择木而栖!”
胡昭倒是不太在意的卢植的讽刺,他很自然的跪坐在卢植对面,端起酒盏,抿了一口这酒,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容,轻声的道:“我胡昭虽非留侯之才,可也自问有苦读数十年颇有造诣,自不能甘心老死山野之间吧!”
“你胡孔明那一身才学,若是荒废在那陆浑山上,也的确是可惜,只是你既有报效之心,昔日先帝曾经三番下诏,让你官复原位,你又何必执着,徒让先帝厌恶!”
卢植眯着眼,凝视着胡昭。
“先帝?”
胡昭闻言,冷冷一笑,道:“当年他可以出卖我一次,自然可以出卖我第二次,如此之君,我可侍奉不了!”
“当年的局势,你比我明白!”卢植长叹一声。
本心来说,他也认为那事情先帝做的不地道,撇的太干净了,倒是安抚了世家门阀的心,可是伤了卢植一颗对朝廷忠肝义胆的心。
“可共富贵,不可共患!”胡昭道:“我并不后悔为汉室而奉献,哪怕生命,哪怕名誉,可他太让我失望了,他之性情,早已暴露无疑,我曾意为他可中兴大汉,可我错了,他也许可为君,可当不得高祖光武帝般的魄力,汉室何所为!”
“所以你最后失望了,归隐陆浑山!”
卢植目光栩栩:“可现在你为什么又要出山!”
“我看到了希望!”胡昭回答。
“牧山!”
“没错,但是对我来说,更多的是因为牧景!”
“牧龙图?”
卢植的心中顿时百味丛生,他阴沉的道:“你对牧氏父子如此自信!”
“敢行天下人不敢之事,如此魄力,如此能耐,我为什么不能对他们相信!”
胡昭道:“你也该明白,当初牧山率兵入京,是何等的魄力,稍有不慎,那就是背负了千古罪名而灭亡,但是他们来了,而且赢了,这就是命,当得明主,贤臣择主而事,我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
“可今日,他们还是要亡!”
卢植拍案而起:“天下诸侯共讨之,有谁能挡得住,牧元中虽有魄力,可手段狠辣,早已引起公愤,以他的实力,想要等得住天下群雄,凭什么,是就凭他们南阳的那点兵马,还是凭借他所掌握着这汉室早已经名存实亡大统之位!”
“你可知道,你们这是自取灭亡的道路!”卢植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胡昭,一字一言的补充说道。
“对!”
胡昭闻言,神色并没有被牵引起来,依旧很平静,他嘴角还挂着微笑,道:“是自取灭亡,可是,亡的仅仅是我们吗?”
“你想说什么?”
“我们亡了,汉室也会亡!”
胡昭冷厉的说道:“天子看不明白,是因为他还存侥幸之心,以为天下还是大汉盛世,以为汉室只要振臂一呼,天下臣服,可你卢植,卢太尉,应该比他看的明白,自从黄巾乱起,汉名已坠,各地郡守刺史,早非当年一心向着朝廷,他们已经暗藏野心,只待一个名义而已,便可起兵割据,如今天子给了他们这个名,他们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卢植听着胡昭的话,面容越发阴沉。
“这一战,如果我们输了,卢太尉认为,勤王之兵攻入了雒阳之后,会以汉室之臣待之?”胡昭讽刺的补充一句。
“我汉室四百年的江山,高祖定天下,文武两帝的盛世,即使有跌落之机,尚有光武中兴,今日难道真的是气数已尽?”卢植喃喃自语,脸上有一抹寂寥。
“子干兄,尚未绝望!”胡昭道:“我相信主公不会亡!”
“你是来当说客的!”
卢植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幽幽的看着胡昭。
“对!”
胡昭坦然的道:“时至如今,勤王大势已成,哪怕陛下站出来,意为矫旨,也难平诸侯之心,我们唯战而已,可首先我们要内部团结,朝廷若不能团结,此战吾等哪怕有破釜沉舟之魄力,也难挡其一!”
卢植沉默了,他内心的天平在摇晃之中。
这一步踏出去,日后无论如何,恐怕他卢植也难逃牧党爪牙之名了。
对于汉室忠臣自居的他,这是一个心结。
可他心中也明白,胡昭说的没错,牧山若是亡了,汉室江山也会亡,当牧山成为大汉相国开始,早已经一荣俱荣了。
“你可知道,你们即将要面对多少诸侯,多少勤王兵马?”卢植抬头,眸光划过一抹的决绝。
“不知道!”
胡昭摇摇头,但是脸色很自然,笑容依旧,在如此关头,他就要自信:“但是我知道一点,主公已有和雒阳共存亡的心,我们根本无路可逃,只有破釜沉舟,多少人来,都要打!”
“我能帮你们做什么?”
卢植低沉的问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说,现在,他只想要保住雒阳,他宁可相信牧山,也不会相信那些举勤王之兵入京城的人。
“接下来,我们为了集聚实力,必然有一些过分的行动,但是我们需要雒阳的稳定,这需要有一个地位相当的人,却安抚百官之心,去稳住百姓的心!”
胡昭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卢植会答应了,这个人对汉室忠心,又有非同寻人的胸怀,但是还是有些担心,如今看来,卢植终究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恐怕不仅仅如此吧!”卢植冷笑的道:“单单是这样,不会让你亲自上门当说客,因为你清楚,哪怕外面打的昏天暗地,这京城之中,只要我还在,我都不会让他们乱,你亲自上门,必有所求!”
“子干兄还是这么精明!”
胡昭笑了笑,吐出了一个名字:“皇甫嵩!”
“关中军?”
卢植沉思了一下。
半响之后,他才道:“你认为皇甫嵩会趁着这个乱局,从长安挥兵北上?”
“不得不防!”
“皇甫义真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卢植皱眉。
“他忠心的只是天子,非大汉朝廷!”胡昭反驳说道:“或许在他心中,朝廷已经被乱贼把持了!”
“我可以尝试说服他不动,但是未必能说服他出兵协助!”
卢植道:“但是不能保证,毕竟他皇甫家也是关中世家,袁氏之祸,必让他们心生间隙!”
“只要他不动便可!”
胡昭给了卢植一个提醒:“他不动,西南就不会有人敢,毕竟我们那位益州牧手握雄兵,还是皇亲国戚,他要是起兵勤王,无需杀入京城,哪怕只是入了长安,日后坐在皇位上的是谁,可就说不准了!”
“刘焉?”
卢植浑身浑身一个抖索,顿时坚定了心态,绝不能让西南起兵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