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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
胡府。
胡昭的府邸位于明王宫不远,也在日月大街之上,前后不过数百步而已,有时候可以直接走路去的点卯。
府邸是新建没多久的,以丞相的待遇修建,九进出,占地百余亩的大宅院,用的是新材料,大多都是二层楼的独栋小楼,显得富贵堂皇,但是里面的布置,却古色古香,是一个儒学风格的装饰。
昭月堂,是胡昭的书房。
胡昭席地而坐,看着眼前的牧四宝,眸子有些冷:“昨天晚上大王当真是这般说的?”
“胡相,这些话我岂敢编纂出来了!”
牧四宝苦笑。
旁边坐着蔡邕,蔡邕把玩这手中的茶盏,面色很淡然,平静不说话,一双眸子却深如大海,让人看不透。
“蔡老,你怎么看?”
胡昭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才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蔡邕。
“大王已经给我们交代了,不管为臣也好,为友也罢,你不能在去逼迫了!”蔡邕也微微有一丝丝的苦笑,这种事情,不是人力可控制的,而且牧景也算是帝王之中的,比较洁身自好的人了。
只是在普通男人身上的有点,反而在他这个君王身上,变成缺点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国本不安,传承之缺,这是没办法否认的事情。
“可此乃关乎国本!”
胡昭拍案而起,怒目尔瞪:“岂能容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是大王!”蔡邕提醒说道:“我们是臣子,做过了,那就是逼宫,孔明,任何逼宫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牧景虽仁和,对我们这些大臣甚是信任,可也不代表他提不动刀子,他要杀人,这渝都城是可以血流成河的!”
“某知道!”胡昭咬着牙,道:“若非到了如今这时可,我绝不会那这种事情去要挟他,可他娶妻十载了,却尚无所出,若是旁人尚可有机会,可他是大王,即将改朝换代,顺应天命的天子,我大明的主人,他不可以无后!”
“胡相,牧某乃是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夫,没有多大的学识,也不懂国家大事,但是此事关乎我牧氏子嗣大事,我也该说一句话。”牧四宝沉思了一下,开口说道:“如果可以,我是希望家主去选秀,选尽天下美人,定能有机会为他延绵子嗣,但是家主终究不是我们能摆弄的人,我随家主多年,家主在外面如何威风凛然的,我知道的不多,他少年为雄主,自有杀伐手段,但是我知道,他在家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番话,没有人比牧四宝说的更加代表价值,牧四宝是牧氏唯一的管家,是牧景唯一承认能管理牧家的人。
牧四宝继续说道:“我牧氏一族,多年前遭官匪,整条村子,都被屠杀了大部分,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而已,家主少年随其父牧山公流离失所,他对家的眷恋,是没有人能比的!”
“正因为他眷恋家,他才不会把后宫弄得冰冷一片,他喜欢一家人团团圆圆,一家人整整齐齐,每天能一起吃饭!”
“当初你们让他纳妾,费了多少劲,你们自己心里面清楚,若非他身为大王,对百姓有责任,他是不会选择退一步的!”
牧四宝当初可是知道,牧景杀意澎湃,他也劝谏了很久的,要不是牧景最后顾全大局,那时候胡昭就已经被拿下了。
自古以来,挟持君主去干一些他们不想去干的事情,都是死路一条的。
牧四宝道:“如今,你们如果还想要再来一次逼宫,那你们真的就要想好,逼疯了家主,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而且说句你们不想听的话,我认为家主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血脉传承也是传承,师徒传承亦如此啊!”
这番话,不是什么大道理,却能让胡昭听进去了。
他犹豫了一小会,才无奈的说道:“看来还是我太执着了,这些年,看着他一直无后,不仅仅明国国本不能安稳,我也总觉得对不起的牧山公当年的嘱托!”
他虽然是让牧景请出山来的,但是一开始跟着的是牧山,对于牧山这个粗人,他却很记挂,直来直去,却有尊重他们这些谋士,少有的明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牧山临时之时,所念之事,无非也就是牧景延绵子嗣的事情而已,这是这个时代每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
延绵家族的血脉,是一种责任,也是无上的光荣。
“还是有希望的!”
蔡邕轻声的道:“牧景不过二十出头,弱冠之年而已,而立不至,如今无后,不代表日后无后,而且他年轻,有活力,比我们所有的老家伙肯能都活的要长久,哪怕他真的无后,最少二十年之内,明国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国本传承,是一代传一代,牧景年轻,征战四方,活力非凡,其实从总体来说,从民心的方面说,都不会考虑继承人的问题的。
你在这时候考虑继承人,其实更多的是诅咒牧景死的早而已了。
“我相信,我大明将士总有一天能一统天下,到时候太平的盛世需要有人来传承下去,大王如今没有纳妃选美之心,暂且由他去!”
胡昭也有些无奈,哪怕他不甘心,又能如何,他又不是真的虎,要是真的和牧景硬钢,那无疑是一条找死之路。
他想了想,说道:“但是,既然他提出收弟子,也是一条后路,弟子承师长之道统,日后若真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江山动乱,不过这弟子之人,还需要谨慎!”
“嗯!”
蔡邕也点头:“牧氏子弟,所有男丁,从现在开始,所有资料封存在即将建立的宗正,至于牧景收的弟子,首先我们就要把他们审查一个清清楚楚,从心性到品性,都要审查!”
“好!”
胡昭和他一拍即合。
反而是牧四宝,成了一个布景而已,不过他也不在意,牧四宝有一个很大的长处,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这些大事,虽然牧景托付给他了,但是他能不能做得到,他心里面清楚了很,强心去做,到时候只能错漏百出,还不如让胡昭和蔡邕这两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人来的做。
他就负责把关就行了,宗正寺建立之后,他就是大宗正,是执掌牧氏一族的人,他不开口,牧氏子弟,那一个都不敢放肆,他也不怕这些牧氏子弟会被踩空,毕竟家主的弟子,起码背后还有家主在撑腰,这样都能被被人摆弄,那么也不配成为家主的弟子了。
………………
把牧四宝送走了,胡昭和蔡邕还坐在哪里喝茶,只是这茶,喝的有些的苦涩。
“你刚才这么愤怒,是做给了牧四宝看的吧?”
蔡邕突然说道。
“一半一半!”胡昭苦笑:“说老实话,我还是偏向选秀,登基之后,立刻选秀,从世家,从豪族,也可以从在野大儒膝下寻找适龄女子补充后宫,一方面可以延绵子嗣,另外一方面,可以让一些人更加归属大明!”
说着,他有些叹气:“只是牧景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他太过于感情用事了,这件事情我逼了一次,绝不敢有第二次,不然就好像牧四宝说的,我只能给自己修坟了,而且死了也是白死的那种!”
他看得很透,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没有余地了,牧景的脾气,他相处了这么久,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对的,牧景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向来明君当以天下大局为重,也就是为了天下,可以大无畏的牺牲所有,包括亲情,爱情。
这一点,无论如何,牧景都是做不到了。
“其实现在也挺好的!”蔡邕笑着说道:“最少牧景还是选择让步了!”
“这也是我没想到的!”
胡昭点头:“我这一次都想着和他抗争几天,到时候再找一个台阶下,过段时间再提上来,慢慢的磨他,但是没想到他倒是先下手为强了,直接给了我一个交代,我倒是没办法在这件事情做文章了!”
“不过……”胡昭看着蔡邕,道:“说起来大王也有妻妾四人,这些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难道当真是他自己的问题,当真不能绵延下来子嗣吗?”
作为一个大儒,不该如此讨论这些宫闱之事,但是关乎国本传承,不到他不重视起来了。
“不知道!”
蔡邕也有些担心:“张幽姬就是当世之中,数一数二的岐黄圣手,放眼整个天下,寥寥数人可比,她在牧景身边,若有问题,她应当能看得出几分,我找个时间,和她聊聊,不过……”
蔡邕有些无奈的道:“国本传承,不仅仅我们注重,我相信牧景也很注重,根本需要我们逼迫他,他都会重视起来,可一直都没有,那多少是有些问题的!”
他苦笑的补充说道:“而且自古以来,杀伐太多,终损人气,他是杀出来的君王,保不住天有所损!”
“算了!”胡昭深呼吸一口气,道:“这江山,终究是牧氏的,他若执意要用弟子之名,传承国本,我也随他!”
“这事情可以缓一缓,但是新政的事情,可缓不下来了!”蔡邕提醒:“他一登基,必然会直接推动新政,这是我们都避不开的!”
“我也感觉到了!”
胡昭抿一口茶,润润喉咙,才说道:“他压着鲍忠林入阁,估计就是怕昭明阁会失控,对他的新政大业有所影响!”
“鲍苏入阁,是挡不住的!”
蔡邕说道:“他应该只是的用了拖字诀,而且都察院的建立,你是知道了,我身不由己,被推上了这个位置,但是组建都察院的人是谁,你可知道!”
“蒯子柔!”
胡昭冷声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看来你倒是很了解他的动作啊!”蔡邕看着胡昭,如果之前胡昭还有几分青涩,不如自己在朝政上的老练,那么现在的胡昭,已经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丞相了,他不管是政治敏锐性,还是手腕,都已经远远在自己之上了。
当然,蔡邕也不认为自己的过时了,人,最悲催的是怀才不遇,他当年一场热血,白白喂给了灵帝,最后落的一个游历朝政之外的闲人之名。
名声是有了,但是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却没有机会了。
大汉刚刚坍塌的时候,他也想过要力挽狂澜的,但是缝缝补补,最后还是破破烂烂,王允都死了,他也就绝望了。
大明,一个全新的朝廷,一个即将成为天下之主皇朝,他感觉在这里,能让他多年的抱负,有机会实现出来。
所以他开始表现出了对权力的欲望,入局了,自然也没有昔日这般清高和孤傲,他也得在朝堂这浑水之中游泳。
“本来不知道的!”
胡昭道:“这件事情他做的很隐秘,我还是在蒯子柔开始和你接触之后,才察觉到大王的心思!”
“蒯子柔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蔡邕道:“这人心思很重,但是才具不凡,若是论起手腕来说,不在你我之下,一旦入阁,我们就要小心了!”
“挡不住!”
胡昭摇摇头:“就如同大王也没办法挡住鲍苏入阁一样,我也挡不住的蒯子柔的入阁!”
“那又得打一场?”
蔡邕叹气,想要安安稳稳的发展,就这么难吗,昭明阁要是开战了,影响下面的不仅仅是政事堂,枢密院,都察院,各部府衙,都会卷进来,首先就是内耗。
“新政要是推动,少不了要开战!”
胡昭倒是没有蔡邕这般天真,以为可以无声无息的就划过去,有些事情,必须争一争,才知道错对。
谁敢保证,新政一定是对的,谁有能说旧制不能国泰民安,总需要去尝试过,才能有一个结果。
“他可是很凶狠的!”蔡邕提醒说道。
“我也没得选啊!”
胡昭苦笑:“我倒是想要相信新政,但是新政到底能不能改变天下,心里面没底,可新政动了,就一定会乱,我要的是太平!”
“这厮,终究是太急了,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和我们耗,为什么这么着急呢!”蔡邕有些叹气。
他不在意新政旧制之争,他更在意的是牧景的手段太过于的凌厉,本来可以慢慢改变的东西,非要一步到位,岂能不乱。
“这本来就是他的风格!”
胡昭笑了笑:“而且我给他当对手,总好过那些不知道厉害的人去挑衅他,最少他不敢拿我开刀,还是能不流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