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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就在城外三江军旧有驻地附近,一处临时被征用的富家大宅当中。
作为提领三营负责就近监视和镇压,城外三江军所部的后率前厢郎将杨能,刚刚摆开小酌的案子喝了几杯有些上头;就望见长驱直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物,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足无措而口舌笨拙起来。
“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在一干顶盔贯甲卫士簇拥下的周淮安,却是微微一笑道。
“这里都是我的防区,驻留的也都是我的人马,倒是你等率人无端闯入我军的辖区,还封锁道路阻绝出入往来,又是做何道理。。”
“虚领军千万莫要误会则个。。在下。。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郎将杨能闻声失手弄反了酒盏,却是愈发紧张和惊惧的结结巴巴起来。
“只是留守,生怕地方有乱事,以防万一而已。。。实在没有过多他想的。。”
事情发展了到这一步,他当然要有所骇然和惊惧了。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修罗僧”、鬼和尚,可说是自从加入义军以来,在他手中可谓是救死扶伤的活人无数;但是直接或是见解在他手里的人更是难以计数。
如今更是在交州平定南蛮、扫平官军归来,正当是声势愈隆之时;如果不是听说他遇刺危亡之际,义军上下的大多数人等,又怎么敢对他的麾下动上心思啊。
如今既然他一点儿都没有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而自己安排在外间的护卫和警哨,竟然没有任何意外的反应和动静。显然那些部属们不是被悄无声息的收拾了,就已经彻底反水了投降了对方了。
“既然如此,那就正好了。。”
周淮安却是故作不知的正色道。
“还请杨郎将出面晓谕部属,与我合兵做一处共同平定这场患乱好了。。这一场泼天的功劳和富贵就你我一起共享了,岂不美哉呼。。”
“这个。。。能否让某。。”
哭丧着脸而左右顾盼的杨能还想争取些什么,就听得一片跄踉声大作而刀剑争相闪烁起来。
“你在说什么,我听的不甚明白啊。。”
周淮安却是皱起眉头打断道。
于是,他看了看左近这些按剑执刀跃跃欲试的甲兵,又看着周淮安脸上甚为玩味的表情,还有那几名明显是已经倒戈相向,而根本不鸟他的部下;
最后还是某种存亡的侥幸心思战胜了对于职守的坚持,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道。
“既然领军一番盛情,某。。敢不从命。。”
随后,他就被前呼后拥的“护送”了出去,根本没有丝毫与其他人接触的机会,就这么穿营过寨越过一所所哨位,来到一处高台之上;正对着那些被仓促聚集起来的将兵们。
“郎将有令,右厢麾下所有弟兄与三江军共同进退,进城平乱。。”
然后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那几名倒戈的部属已经忙不迭抢着振臂高喊道。。
“事后人人有赏,还有田土安身。。”
然后就如他们所期许的一般,是一辆辆装满了绢帛和铜钱的大车,给推进这出临时的校场中来;又毫不可惜的倾倒在醃脏的泥地上而迅速洒落堆成了许多个大尖堆;
刹那间场面和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热烈起来,而不用再有人刻意带头,就变成统一叫喊和吆喝出来的声音;
“进城平乱。。”
“进城平乱。。。”
“跟着虚领军进城平乱。。人人有赏。。”
“留守,恕我未能追随左右了。”
而高台上的杨能,却是在心中哀叹着闭上了眼睛。而望着这一切的周淮安也算是心里一块石头彻底落地了。
事实上周淮安既然下定了决心,就再没有必要留在内城里被动坐观成败,而是该主动出击做点什么了;而作为他一直没用动用过的秘密底牌,其实在诸多正规在编军伍之外,他还有一只不为人知的潜在预备力量;就是那些来自救护营里的那些伤病士卒。
这一年多时间下来,在他管理下至少陆续积累上万名,因为伤病而未能从征或又是从前方送回来的士卒;而在他最初的额计划和预期当中,这些经过较为残酷和激烈战阵,而活下来变得成熟和老练的士卒,待到养好伤有了归队的能力之后,就是他潜在的兵源补充了。
因此,在这一点上他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投入甚多,不但通过日常训练和差遣的医护人手,来潜移默化的鼓吹和耳提面醒三江军的好处,还定期派出人员以讲古和表演杂戏的方式,进行耳濡目染式宣贯一些自己的主张和理念;
可以说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先行一步埋好伏笔和先手了。因此,如今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陆续达到归队条件或是需要他后续安置的伤员们;可以迅速的被聚集起来形成一股比较可观的战力;
也许他们缺少主动出击的意愿,或者说不大愿意与那些旧日的同袍兵戎相见;但是用来确保守住内城不失或是承当重要据点的警戒,却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这样周淮安就可以游刃有余的,抽出自己的主要战力来另外行事了。
然后,得益于广州发达的海运业和大量滞留在港口的船只,他也并不缺少脱身的退路和后手;实在事情败坏到不可收拾的程度,他大不了就突围到还在自己人掌握的港区里,登船浮海而去潮循各州再图卷土重来好了。
因此在这些生力军的掩护和替换下,他从容的带着部分精锐从后方的港区登船入海,迂回广州城外西郊的淡水河口重新开始登岸和整队备战。这时候,孟揩带回来的大多数还在城中抢掠正欢,而一时半会没有强行进攻内城的意愿。
接下来就是轻松突破那些外围的阻截,四出截杀那些信使和遮断、封锁游哨的活动范围;又花了半天时间潜回到老营驻地当中去,顺势整合了留在营中的大多数士卒;然后才从不同方向两相呼应着,对这只派来隔断和封锁道路的杨能所部,隐隐形成反包围和压制之势。
这时候,周淮安之前在义军中下层当中,所不遗余力经营的人脉和名声、口碑,就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了;很快就有人跑出来主动联络和交涉,
然后在这些内应的主动引领下,周淮安毫无阻碍的穿过层层岗哨,而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的出现在了郎将杨能的住所之中,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最终能够顺势逼其就范,也算是兵不血刃的避免了一场无谓的自相残杀。
虽然这些新鲜出炉友军的战斗力和士气,未必能够指望的上多少助力;但是哪怕是只用来摇旗呐喊或是干脆置身事外的结果,对于此刻敌我力量对比却也是此消彼长的重要加成作用。
“接下来,我们该去好生问候下孟留守了。。”
周淮安对着左右意有所指的道。
“好好论一论基本委任的道理了。。”
“但凭军主(领军/管头)吩咐。”
“。敢不(惟愿)戮力以付。。”
在他的周围一片毫不犹豫的呼应声响起,随即又逐步传开而变成如山如潮的呼喝和吼叫声。随着这些此起彼伏的嘶吼声,越来越多举在空中的旗帜和枪矛、刀剑汇集起来,又变成浩浩荡荡滚卷过原野的苍青色洪流。
。。。。。。。。。
而在广州子城西向的有年门外,引入小(珠)江水的內城河壕已经被密密交叠尸体给壅塞起来了,而变成数段凹凸不平的坦途和通道。只是其中大多是被驱使而来老弱妇孺,显然为了攻下内城的紧要所在,这些义军也不再顾惜名声和手段起来。
而作为城门上实际负责人的葛存周,也狠狠咽下一口腥味十足的血沫,放开砍得卷口遍布的宽剑,却是满心的悲哀和无奈;无论是来自城上还是城下,这些纠缠厮杀在一起死伤累累的,始终都是曾站在同一阵营号称要“天补平均”的义军兄弟啊。
现在却为了莫名的理由自相残杀起来,而白白折损在了这座广州城中,眼看的眼睛杀红了眼而停不下来了这怎么能不叫他心痛和迷茫呢;之前甚至还有几个他相熟的旧识来叫阵,而让他一度犹豫了片刻,是否要进行私下的辨白和沟通;然后,就变成了某种深深的愤慨和怒火中烧。
因为据他所知,虚管头此番假做遇刺不能视事,原本是为了引出背叛义军事业的林副使背后,那些暗中勾连朝廷的余孽和叛徒;但未想到事后却引来了这些豺狗一般的友军,竟然迫不及待想要侵夺和瓜分管头留下的事业,而在拉拢不过之后不惜竞相对他们这些三江旧属,大打出手攻杀起来起来。
当葛从周从俘获口中知道了在背后驱使他们的,竟然是那位平素颇为豪爽慨然的留守使孟揩之后,无疑让他又开始心寒和齿冷不已了;
这还是当初那只号称要“天补平均”“扫平世间不公”“为穷苦人闯出活路”的义军么;而如今他们在城中烧杀掳掠还驱百姓添壕的这般作为,又和早前他们拼尽全力起来反抗,而打杀过那些专门祸害、残虐百姓的官军,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也只有唯以死战以对这些故旧,来保全住这内城里的军鸣百姓,还有管头带领大伙儿殚精竭虑、节衣缩食,所努力经营出来的主要成果和基业了。
他如此暗自叹息着,却是撑着酸软疲沓的身子而脚步不停巡视着城垛之间,努力效法着管头而不断地用言语和行动,一遍遍的鼓舞和激励那些坚守在各自位置上的将士们。
然而,来自后方慢慢升腾而起的火光和嘶喊声,却再度打破了他坚守下去的决心和意念。
“事情不好了葛副都,署衙中突然有贼人潜入放火、作乱。。”
“好几队赶去援应的人都被打退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