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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收敛了眼底的怨毒,楚奕风倒是被福禄圆滑的回答给逗得一阵冷笑,“还是算了,朕怕你到时候懊悔都来不及!”
倚在那玉石砌成的雕栏上,楚奕风漠然的看向映月桥下那澄澈碧蓝的湖水,面颊上嘲讽的笑意逐渐的加深,直到看得站在他身侧的福禄心惊不已。
三年了,自个儿可是三年没有在这里驻足了,记得上一次来时,这里还是牡丹园,姹紫嫣红,一片人间仙境啊,可如今,别说是这里,整个皇宫只怕是连一株牡丹花的影子都寻不到了!
没错儿,虽然楚奕风从来不愿意再提起,可是今儿个他倒是想放纵一回!
慕锦书,他的结发皇后,只怕这深宫之中没有一个人敢在自个儿的面前提起她的名字了吧?哼,记得这御花园中的牡丹园还是为她建造的,只因为她喜欢牡丹的雍容华贵,可如今花儿没了,人同样也是没了!
说来,他的结发皇后,他竟然不知道她此刻是生是死,这算不算是一种莫大的嘲讽?若是她还活着,肯定是要对自个儿恨之入骨吧?灭了她的母族,废了她的皇后之位,甚至连他们的儿子也没能放过,没错,有时候想起来,楚奕风都觉得自个儿心肠毒辣。
可,这能怪谁?
手掌骤然一缩,等到再度摊平的时候,楚奕风粗粝的手掌之间赫然平躺着一块小小的金锁片,那锁片以赤金打造,不过是手掌二分之一大小,通体镌刻着卷云纹,看起来十分精致,而仔细一看,那锁片的中央似乎还镂刻着八个篆刻的小字: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空空子大师后日该来了吧?”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奕风才又重新出声问道。
福禄原本好奇皇上的身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块金锁片,自个儿做了御前贴身大太监那么久竟然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更稀奇的是这金锁片上镂刻着的八个小字实在是古怪至极。
在大楚,金锁片多为孩童身上的装饰,就算是篆刻了文字也多是用来祈福,可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八个字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话啊!一时之间福禄竟然想的入了神,等到察觉到楚奕风不悦的视线投射在自个儿的身上时,这才惊得浑身上下的冷汗涔涔冒出,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想的这般入神,难不成你心中也有放心不下的事?”让福禄觉得奇怪的是,楚奕风似乎并没有打算治他的罪,这语气听起来竟好似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干笑一声,他硬着头皮答道:“皇上,奴才成日想的都是如何伺候好皇上,再没有别的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儿了!”
“你这一张嘴反应倒是快,罢了,今日的宫宴好好的准备,对了,明日让人多送些牡丹花来!”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楚奕风十分随意的说道。
牡丹花?福禄更觉得奇怪了,要知道这天底下再稀奇的花儿在这御花园中都能找到,独独有一样,宫中诸人任谁都不能擅自养牡丹,这还是他听宫中的老人念叨一句,说是先皇后最爱的就是牡丹花,皇上怕睹物思人,所以先皇后去了之后,整个皇宫里再也找不到一株了。
当然,福禄知晓先皇后慕锦书是这宫中最大的忌讳,听说先皇后是大楚第一美人,曾经和皇上恩爱甚笃,还生下了一个小皇子,可后来慕家谋反,先皇后自裁谢罪,接下来的便再也无从得知了,虽然心中也曾经好奇这其中是否有别的内情,可这话他却枝干在心中随意的想想而已。
“皇上,那空空子大师后日过来,是否也如往常一样准备着?”福禄突然之间想到了皇上刚刚问的是什么,赶紧的追问了一句。
“唔,就设在凤鸣台吧,说来,三年之约亦是到了!”轻飘飘的叹息了一声,楚奕风的声音中依稀还夹杂着那么一股子的期待之色。
三年前,空空子就说过,三年可见故人,如今他等了足足三年,是时候该揭开谜底了!
“是,老奴记下了!”福禄愣了一下,复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不为别的,只为又能见到那活神仙一样的人物。
大楚皇城往南一百余里,有一座齐云峰,齐云峰上有一寺庙,名为修缘观,那观中管事的和尚法号就叫空空子。原本这修缘观只不过是一座籍籍无名的小小寺庙可不知道从何日起就流传了一个传说,说的是修缘观中管事的大和尚佛法精深,为人答疑解惑很是灵验,甚至亦能窥探天机。
消息一传开,这修缘观一时间香火大盛,细细掐指一算,只怕是有一百余年香火未断了,大楚的百姓都将这修缘观的管事和尚当成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而如今那管事的空空子大师为人更是神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可奈何其法力高深,所说之事必然会应验,是以不知道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如今竟连当今皇上都成空空子大师的座上宾了。
虽然福禄到底也说不准这空空子大师为何每隔三月必然会来宫中一次,而每一次皇上与他都是独自养心殿相见,这一次怎么突然又设在凤鸣台了?
而就在楚奕风看不到的角落里,一道诸红色的一摆轻轻一闪,恍惚间似乎有一个人影飘了过去。
“主子,您还好吧?”
看着自家主子从德贵妃娘娘的宫里出来之后就是苍白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样子,踏雪和寻梅虽然聪明的没有追问,到底是惴惴不安的,此刻见主子竟然带着她们躲在这假山后面偷窥,两名侍女更觉得无法理解了。
南遥目光悠远看向数十米之外的明黄身影,忍不住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她也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突然想到这里来,更加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楚奕风!
他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缅怀?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在南遥的脑海,立即的就惹来她的阵阵嗤笑,难不成时至今日,她居然还在自作多情吗?楚奕风在这里缅怀谁?这映月桥曾经可是她的牡丹园啊!难不成她还以为楚奕风这是在思念她吗?
多么可笑!
“你们两个记住,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真正善于伪装的人从来都不会让任何人看穿他的想法!”雪白的贝齿狠狠的咬上娇嫩的红唇,很痛,但痛不过她的心!
踏雪、寻梅默然,二人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神,南遥将她们的反应看在眼底,忍不住却是为自个儿的较真而暗暗的苦笑,她怎么忘了,这两个丫头又没有经历过自个儿那般的撕心裂肺,又怎么能听明白这一番话?
而正所谓难得糊涂,有些事还是看不明白的比较幸福,如她一般,已经彻底的没有了回头之路。
悠长目光再一次落在那抹既是熟悉又是陌生的背影之上,南遥知晓,这一刻的相顾不相识之后,她就要彻底的放下心中的执念,重生,为了复仇!而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从此刻开始,她已经彻底的踏进了朝堂和后宫的诡异风云之中。
不见刀光剑影的厮杀,并不见得要安逸多少,相反的,从今后她每行一步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如同今日在九真宫所遇着的一切,若是自个儿的反应稍稍有一点儿的偏差,只怕……
而今日晚上的宫宴,以她对吕巧阳的了解,她本人虽然不能到场,可绝对会想尽办法的送给自个儿一份大礼!
也罢,左右她也有一份大礼要回送!
“我们走吧,该去玉容宫看看了!“收回眼神,南遥淡漠的说道。
这条路从来都不由她,而一旦踏上去更是由不得她选择!生死各安天命,如此而已!
玉容宫内,在南遥主仆三人到来之前,莫灵安早已准备停当。
一袭米白至茜紫层层渐变的笼纱长裙迤逦曳地,腰束浅碧色苏绣双面鸳鸯锦的封腰,头发松松的挽成了拜月髻,头上的发饰倒是不多,除却发间簪着的一朵含苞待放的并蒂芙蓉花之外,只在右侧点了一支东珠点翠的八宝如意流苏簪子,长长的米珠做成的流苏坠子垂到胸侧,眉心倒是别出心裁的用胭脂描了小小一朵芙蓉花样来。
虽然已经在这玉容宫中过了三年装疯卖傻的日子,且因为失宠必然不少被人轻贱,可不得不说,莫灵安依旧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南遥记得那莫家也算是书香门第,莫灵安的身上自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文雅之气,这一通装扮下来,昔日的芙蓉面倒是恢复了七七八八的艳丽,再加上这一身装扮,也算是难得的出挑了。
一别三年,恍惚就在昨日,莫灵安的容貌虽然未改,可看到南遥进来,她眼眸中流露出来的那股子深深惧意却是再所难免的。
“你、我……”畏首畏尾的站起身来,莫灵安怯生生的看着南遥的目光不停的在自个儿的身上打着转,美人儿总是要让人欣赏的,只不过,南遥看着她的眼神却摆明了写着“待价而沽”的意图。
莫灵安下意识的想躲,看一看到南遥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就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发毛,活像是无论她在想什么都无法逃脱面前之人的这双眼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