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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的车队还没驶出安西坊,就听后头一阵马蹄踢踏声,跟车的护卫打眼一看,忙紧走几步,凑到李子昌的轿子外禀报道,“是乾王殿下的侍卫长张枫张大人,看着是冲着这儿来的……”
李子昌不敢拿大,让轿子停靠到路边,掀起帘子一看,果然见张枫策马趋近,端坐马上拱手道,“李阁老,王爷这会儿走不开,命下官前来护送李府车架。”
李子昌一个大老爷儿们有什么好护送的,还不是为了后头的谢氏和李英歌,李子昌一听就笑开来,顺着话茬道,“多谢乾王殿下挂心,劳烦张大人了。后头女眷要紧,请张大人自往后头车架去,我这里有护卫和小厮开道,倒是无虞。”
此话正中下怀,张枫略说几句不敢称劳烦的谦逊话,就调转马头,带着随后的几个王府侍卫,踱到谢氏等人的马车旁,隔着车窗又将萧寒潜交待的话说了一遍。
萧寒潜虽抽不出身露面,但这样细心周到,自然令谢氏大感开怀,道过谢后,就看着李英歌直笑,低声问起她和萧寒潜之前去了哪里玩。
李英歌也不想再把心神都放在袁家人身上,遂和谢妈妈你一句我一句,说起之前在庆承街的所见所闻。
倒是李承铭坐不住,自顾自挪到车窗边,瞥一眼跟得不紧不慢的张枫,就和他攀谈起马术骑术的话题。
张枫得了萧寒潜的交待,自不会慢待李承铭,之前两人还一起骑过马,就放柔了脸色,和李承铭有问有答,一时倒也相谈甚欢。
李府的府邸在城东,李子昌也不是澧县李氏出的第一个位及内阁的京官,其祖父曾任先帝早年间的内阁首辅,李府如今住的府邸就是那时先帝赐给其祖父的,周围都是权贵门第,车队一拐进李府所在的巷子,立时就隔断了外间的嘈杂热闹。
李子昌携李锵、李铨下车轿,冲翻身下马的张枫一拱手,“一路有劳张大人,张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进府用杯薄酒。”
张枫委婉拒绝,“下官还有差事在身,就不叨扰李阁老了。还要回去给王爷复命。”
说罢转到刚下车的谢氏等人身边,弓着身子对李英歌道,“王爷有话带给小王妃,说是明日武王殿下、和王殿下乔迁亲王府,之后又要入六部衙门领差,接下来恐怕有一阵子都不得空。
王爷请小王妃照顾好自己,等他抽出空来再来看您。另外还吩咐了小福全儿,若是小王妃有什么事,尽管让人上乾王府,小福全儿会代王爷替小王妃跑腿儿。”
张枫话说得含糊,李英歌却听得心知肚明。
说是让她有事找小福全儿,实则是指她请萧寒潜办的那两件事一旦有消息,小福全儿就会寻个借口登门知会她。
毕竟等萧寒潜入了刑部后,肩上还会兼着测查马贼的事,届时东北边关有什么动静或消息,他不会忘记承诺,会第一个告诉她。
想是之前离开的匆忙,这会儿才派张枫特意来转告她一声。
李英歌微微的笑,“我知道了,张大人代我谢谢乾王哥哥。”
张枫遂不再耽搁,带着手下侍卫扬蹄离去。
李子昌冷眼旁观,对萧寒潜处处看重女儿自然十分欣悦,捋着下巴短须的手微微一顿,就转头对谢氏道,“你带英哥儿先回内院歇着罢,铭儿且跟我去趟外院书房,回头就歇在他的松院里,二门不用留门了。”
谢氏看一眼他身后静立的李锵和李铨,心下不屑一笑,面上却不多问,自牵着李英歌回了内院。
外院书房热茶上桌,伺候的下人就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父子四人,李子昌才招手让李承铭上前,细细问起他之前见萧寒潜的经过。
李承铭不知他和张枫骑马离开后,萧寒潜当着乾王府跟车的人,以及李府下人的面,就把李锵、李铨当透明人似的给了个好大的没脸,见一向崇拜的父亲语含关切,就乖乖的答了,只顾忌着李英歌的闺誉,没将萧寒潜打趣他和阿姐的话说出来。
李子昌听罢面露满意,摸了摸李承铭的小脑袋,温声道,“你和锵儿、铨儿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兄弟,往后若是再有机会见乾王殿下,不妨带擎你大哥、二哥一把。你大哥二哥的学识如何,你们同在一处进学自是知道的,若是乾王殿下能因此高看你们一眼,将来只有益无害,所谓上阵亲兄弟,也是这个道理。”
李锵和李铨之前没能和萧寒潜同行,过后只得模凌两可的解释了几句,李子昌到底是在官场里打过滚的,就算并不十分了解萧寒潜的脾性,但从两位庶子那委婉的话语中,三两下就摸清了萧寒潜的态度。
李子昌首先想到的就是谢氏,谢氏虽不会为难苛待庶子,但正院和群芳院两厢对立是不可避免的,他只当是谢氏事先交待过李英歌什么话,叫萧寒潜听了才慢待李锵和李铨二人。
只是这种事不捅破窗户纸也就罢了,李子昌也不想拿这种事和谢氏掰扯,遂也不追究前因,只看重后果,想着李承铭既然入了萧寒潜的眼,不如就让李承铭多拉拔李锵和李铨,小辈间的事还是小辈自己解决来得便宜,若是他明着插手,反倒好说不好看。
李承铭闻言歪头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这样的年纪尚未有分明的嫡庶观点,且谢氏从不让他沾手内宅那些龌龊事,在家中有李子昌言传身教,在官学里又多得两位庶兄的照顾,要说和李锵、李铨的感情,倒是有几分真,并没有多少偏见和防备。
见李承铭一口答应,李子昌就满意地笑了起来,摆摆手道,“闹腾了大半夜也都累了,你们好好送铭儿回松院去。”
这话是对着李锵和李铨交代的。
一直含笑旁听的二人忙起身行礼,一人一边牵了李承铭,见李承铭的小厮清泉和流杉抱了满怀的鬼面和花灯,少不得问几句来历。
李承铭答罢,突然忽闪着眼睛,左看一眼李锵,右看一眼李铨,请求道,“大哥二哥,明天回学里后若是你们上骑射课,能不能和先生打声招呼,让我没课的时候去看你们练骑射?”
开蒙班还不能上马摸弓,他今晚见识过萧寒潜控场的肃然以及张枫的骑术,早就心头发痒,对于原本不做重点的骑射课,顿时兴趣大增。
李锵和李铨相视一眼,哪里猜不出李承铭的小心思,心念不过一转,二人就露出无奈却温和的笑,“知道了,大哥和二哥答应你。”
李承铭顿时欢呼起来。
李铨忙抓稳他的手,生怕他又跳又叫的磕碰到。
李锵却微微一勾唇,看着李承铭兴奋的小脸,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亮光。
那边厢三兄弟各自安顿,这边厢谢氏由着小丫鬟伺候梳洗,交待谢妈妈道,“明天你抽空去南花园,把绣阁收拾清楚,再让管园子的婆子仔细洒扫,后天陈七小姐上门做客,就放到南花园招待,也省得哪里又冒出什么不相干的人,想着往陈七小姐跟前凑。”
陈瑾瑜是城阳大长公主的爱女,保不准群芳院又闻风而动,再舔着脸想巴结上陈瑾瑜。
南花园却是在萧寒潜借住后,连李子昌都下了明令,除了正院相请,其他人不得擅自乱闯。
谢妈妈心知肚明,忙恭声应下。
谢氏说罢就放李英歌等人回东跨院。
谢妈妈还想着李英歌之前在庆承街时突然不舒服的事,硬是拐了杨妈妈过来,想着杨妈妈精通妇儿科,非要李英歌仔细把过脉才放心。
谢妈妈是好意,李英歌想着只要能安谢妈妈的心,就也配合着给杨妈妈看诊。
那会儿不过是心绪起伏才导致的胸闷恶心,杨妈妈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妥来,只保险起见开了些养神的温补方子,谢妈妈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等送走了杨妈妈,李英歌就点了常青留在内室值夜。
李英歌窝在松软的锦被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轻声问常青,“之前去城南可打探到什么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她现在已经能如此平静的问出这话来,听不出半分对袁家人的仇怒和痛恨。
常青自然不觉有异,只同样压低了声音,从头说起,“今晚几乎半城的人都往安西坊这边游灯来了,我一路往城南那里去倒是顺利的很。只是人少也有人少的坏处,落在巡城的五城兵马司眼里,反而容易打眼,这一来一回的,才多耽搁了点时间。
袁家在城南的宅子倒是不难找,前后也有些官家宅邸,是个闹中取静的三进大院子,我找常流连在附近的闲帮问了几句,听说这两天袁宅采办的还挺频繁的,只是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家中的人手也不尽够,说是找了好几拨的人牙子。
今晚也只留了一家子看门房的下人,其余人说是都随袁太太和袁骁泱去了安西坊。这要说这商户出身规矩确实松了些,竟叫我顺利摸进宅子里探了一圈,少说也待了小半个时辰,竟没有人发现我,连个守院子的家丁都没有……”
看来袁骁泱一路疾行进京,行事匆忙,很多事都没来得及细细打点。
李英歌无声地点点头,静了片刻才有开口问道,“袁家老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