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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一场春雨一场寒,这一夜直到天快亮了,窗外沙沙的雨声才渐渐的停歇。
三娘从外面进来,推开门的瞬间,夜风中带着几许刺骨寒凉跟着钻了进来。
“小姐,天快亮了。”锦王爷要离开了。等到天全亮了,容易被人发觉,虽然这殿里不会有人过来,但是一想到有人要对付她们,总是要好生的注意这些。
谢清婉这一夜没有怎么闭眼,朱彝就在她一旁躺着,大概是累及了,原本说不休息的人,在和衣而躺下以后,很快进入了梦乡,她到底没有舍得再叫醒他。三娘进来提醒她,她不得不叫醒睡的正香的男人。
“蕴之.......”她低声叫了一声,朱彝倏然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一片寒凉,片刻后,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谢清婉,眸底深处恢复了正常。
谢清婉将他眼底的寒凉收入眼底,心底却是对他多了一丝的心疼。
“天快亮了。”说完,转身对着外间道:“三娘,外套可有取了过来?”
“我走了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撤离。母妃的寝宫中,在梳妆台下,有一个地道,若是到了万不得已,带上太妃她们从那里出去。”
最后走之前,他又叮嘱了谢清婉一遍。
熟睡之后,他梦里其实并不安稳,这天是真的要变了,虽然他到处都有人手,但是还是会担忧。防患于未然,总是要将所有的退路都得给她们想好了。
谢清婉点头,“一路小心。”
朱彝没有再耽误,在她额头蜻蜓点水留下一抹轻吻,飞身离开。
房间顿时陷入了静谧。这个时候天还未大亮,谢清婉看着窗外还在夜色中的深宫,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的心情。
不单单是自己,只怕就是这个皇宫,也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朱彝一再的跟她强调安慰,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消息吧,所以,才会不顾雨天也要来这一趟。
这天啊,终究是还是要变。
纪德坐在暖炉边,听着殿外沙沙沙的雨声混着风声,不由的搓了搓手,禁不住打个冷战,这雨来的突然,他只得把已经收起来的暖炉又取了出来。
“纪公公,”一侧的门被开了一条细缝,年轻小太监的脸上带着谄媚恭谦的笑意,在风涌进来之前,迅速钻了进来将门轻声的关好,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纪公公,时辰不早了,奴才怕您辛苦,给您端了一杯热茶,你喝了热茶去歇息吧,小的守夜。”
纪德抬眼看了一眼小太监,这小东西,倒是会讨好人。“小冬子,你进宫也有三四年了吧?”
小冬子一怔,随即低头道:“公公好记性,到了夏天,便四年了,小的还记得,公公当时带着小的熟悉这皇宫的时候,至善湖里的荷花开得比什么都鲜艳。”小冬子压低了声音,认真的回答的着。
“呵呵.....时间过的是快了些。”
他没有立即接过茶盏,反而是看着他继续道:“在这皇宫,不是谁呆的时间长,便能混的最好的,你且记着,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同样,这后宫,亦是皇上的后宫,不管什么时候,忠于皇上才是最主要的,不要被所谓的眼前的暂时的荣华富贵迷了眼睛。
再说了,就咱们这身子,即便是有滔天的财富,又能如何?也就是在宫里,当得别人一声尊称公公,出宫以后,哪个不是看不起咱们?”他还是比较看好小冬子,他也撑不了多久了,等到他出宫荣养,伺候陛下的担子,便要落在他身上了,但是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敲打了一番,以免将来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小的省得,公公当初在小的进宫第一天说的话,小的还记得呢,心要忠,嘴要紧,眼要宽,手要勤,腿要快......”
纪德笑着接过了茶杯,正待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内殿传出低低异响。
他面色微变,迅速的放下茶盏,快步进了内殿。小冬子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有些慌张,跟在纪德的身后一起快速进了内殿。
“皇上,皇上?”
纪德压低了声音,既轻,又舒缓,虽然是竭力但是却不使人觉得突兀:“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寝殿内的明黄的锦帐没有丝毫的动静,久久没有声响,然而纪德却是一动不动,保持着那个谦卑的姿势,静默的等候,小冬子一样是大气不敢喘一下,直直的盯着纪德的动作,生怕是做错了什么。即便被纪德带了快四年,在单独面对朱崇儒的时候,他总是莫名的紧张。
朱崇儒其实并不好相与,即便是纪德从小伺候他,有时候也摸不清他的秉性,何况是他一个小太监,因此,能谨慎的时候,他绝对的是半点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如此过了许久,紧帐才有声音传了出来。
朱崇儒的语气中有一些难以捉摸的叹息,仔细的去听,却有好像是错觉。
小冬子跪在地上,凝神去听,也只听到了短短一句。
“......方才.......,”朱崇儒顿了顿,说:“纪德,你上前来,朕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高处看着朕笑,而后,朕发现朕动弹不得,朕的周边,鲜血遍布,朕梦到.......”
纪德上前了几步,双手贴在温软的织锦地毯上,听到朱崇儒的话,背后瞬间生了凉凉的汗意,大片大片的湿腻腻的,像是一条条冰冷的蛇,吐着信子在后背上蜿蜒爬行。
但是他还是要稳定了心神,舌头在口中动了几动,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道:“皇上是九五之尊,真龙之身,普通神祟(sui)必然近不得皇上身的,现在既然得梦,必然是天赐吉兆,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皇上放宽心……”
他思索着专捡好话说,唯恐哪里一不小心冒犯他,战战兢兢组织了这几句话,哪知道朱崇儒却笑了。
“不,”他语气低沉,似是追忆:“与苍生无关,与天下也无关。”
“朕梦见……”
朱崇儒收起了笑容,忽然顿了一下。
接下来的那句话,似在自言自语一般,说的极轻极轻,“朕梦到你想要靠近蕴之,却是突然人头跟身子分了家......”
纪德有一瞬间的怔忪,但是他终究是人老成精,只是一瞬间,便已经又恢复了正常,像是没有听到朱崇儒说了什么一般,继续道:“皇上平日也说梦是虚妄之事,不过奴才还是觉得皇上是近日太累了,才会做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过他虽然那这样说,但是,心底深处可是不正样认为,天子嘴里无废言,好端端的,朱崇儒为什么要这样说他?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想要借着这个梦境敲打一番?
小冬子集中了全部的心思,但是圣上的声音太小,他终究也不曾听清,倒是他看到了纪德的后背,微不可查的挺直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而且是大事,不然,以纪德的身份,定然不会发生这样的异样的。他不觉得好奇,更不想去探寻,若不然,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好好的当一个不会说话的物件,恭敬而沉默,从不多嘴,这是他能在短短时间便得到纪德重用的法宝。
“罢了,也是,虚妄之事,哪里做得准呢......或许朕该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许久,朱崇儒终于道:“退下吧。”
不过短短的片刻功夫,纪德额上竟生了一层冷汗,他依旧低垂着头,应声道:“是。”
说完,带着小冬子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刚走到内殿的门前,朱崇儒却又叫住了他:“等等......”
朱崇儒语气沉稳,缓缓的问道:“明日,让几位皇子入宫,朕许久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一句话入耳,纪德额上的冷汗再也承受不住,倏然落下。
小冬子不明所以,他低着头听见纪德语气恭顺的答:“是。”
朱崇儒笑了一下,道:“顺便带上家眷吧,这宫里,越发没有人气了。”
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纪德却是觉得这句话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又似乎是他想多了。
他再次声音恭和的应道:“奴才明白了。”
明黄黄的锦帐内不再有声音发出,大抵是歇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