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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三个小时,已经到了傍晚6点钟,梁晓秀还在和画家索阿让交谈;众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办完。
索阿让和梁晓秀说,他想邀请她到里尔大学美术系当客座讲师,定期给学生做讲座,专门讲中国绘画与西方绘画的区别。他们需要像梁晓秀那样的人才。
梁晓秀感到很突然,她那年才18岁,在国内只上到初中毕业,怎么能到法国的大学讲课呢?那不是开玩笑嘛!
她说:“索阿让教授,我担任不了这个角色。我只会画画,但不会讲课。你知道我讲不了多少法语,我怎么和大学生交流?”
“你能在咖啡馆办班上课,你同样可以在我们系讲课。讲座课与一般的授课不同:只讲你的创作体会,而不必讲绘画理论。法语不是问题,我请尼克先生担任你的翻译。你看怎样?”
索阿让看重梁晓秀的动手能力:她既能画中国水墨画,又能画水彩画和油画;如果她把三种技法结合在一起讲,肯定会受到学生的欢迎。他看了梁晓秀的油画很受启发,她的画法与西方人的画法不一样,但效果似乎更好。里尔大学美术系就需要她这样的人才。她在美术系开讲座课,不仅大学生受益,教师同样受益。
梁晓秀表示讲座的事她再想想。
他们在交谈时,那些老外已经把梁晓秀的《妮娜咖啡馆》看了好几遍。画家索阿让对那幅画做了权威评价,那些人便都认为《妮娜咖啡馆》是一幅好画,总想知道梁晓秀会怎么处理那幅画。
妮娜第一个萌发了收藏那幅画的念头。梁晓秀画了她的咖啡馆,又把画题为《妮娜咖啡馆》,按理说那幅画就应该留在咖啡馆供人欣赏。留在咖啡馆就等于送给了她。
妮娜来到梁晓秀身边,想和她说收藏画的事,可是看到梁晓秀还在和索阿让交谈,她不便打扰他们,就站在一旁听他们交谈。
“法国人喜欢油画吗?”梁晓秀问,她的每个问题都有针对性和某种目的。
索阿让说:“非常喜欢。一般法国人家里都有一两幅油画,不过绝大多数画都是不值钱的油画。一些法国人虽然以爱财、惜财出名,但他们同时却痴迷绘画作品,舍得在艺术品上投资。即使是一般普通家庭也会购买几幅油画作为装饰物挂在家里。在他们看来,油画就是一种奢侈品;他们舍宁可节衣缩食,也要购买几幅油画。”
梁晓秀就那么很容易地了解到法国人对油画的态度,她说:“我觉得在家里挂画的习惯非常好。一个家庭喜欢艺术品,说明热爱艺术,这是一件好事。事实上,欣赏艺术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内容。”
“你说的没错。如果我家里的墙上挂着弗美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女孩》,那会是什么情景?我会每天都看几遍,站在那幅画前好好欣赏一番。那就是美的享受——视觉上的享受,心灵上的享受。”
“那倒是。”她想人家的生活都已进入了享受油画的阶段,而她还在为生活而操心忙碌,反差有多大呀。
索阿让又谈到法国人热衷于艺术品投资,他们有人投资艺术品,是为了通过买卖艺术品赚钱,有人投资则纯粹是为了欣赏艺术品。正因为有大量两种人的存在,法国的艺术市场才经久不衰。
梁晓秀问他是否也收藏油画。
他说他收藏了几幅名画,但都不算顶级的名画。顶级名画价值连城,他那个阶层的人没有财力收藏。法国富有人家非常看重艺术品,他们对一流油画看重的程度与他们的财产相等。他们在艺术品上的投资一掷千金,可谓大手笔。
“比如说呢?”梁晓秀好像是无意识地随便问,其实目的性非常强:她想知道法国人为什么投资艺术品一掷千金;还想知道所谓一掷千金是什么概念。
“比如说梵高的那副《向日葵》吧,你猜卖出了多少钱?”
“我猜不出来。”
“《向日葵》拍出了一亿多美元的天价!”
“你说什么?卖了一亿多美元?”她以为她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对,卖了一亿多美元,千真万确。”
“那么,弗美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女孩》能卖多少钱?”她马上连想到了那幅名画,索阿让说她的画与弗美尔的画风格接近,她就想知道人家的画值多收钱。
“我想《戴珍珠耳环的女孩》的价码不应该低于梵高的《向日葵》。不过弗美尔的画是非卖品。”
“非卖品?那么好的价钱为什么不卖呢?”她觉得老外真是不可思议,一点都不懂理财。一亿美元还不出手,还等什么呢?
“弗美尔现存的画只有35幅,荷兰人哪舍得拍卖呢?那是他们的国宝啊!国宝就是无价之宝,无法用金钱衡量。”
“索阿让先生,假设荷兰人拍卖《戴珍珠耳环的女孩》,出价一亿美元,而你又恰好有一亿美元,你会买那幅画吗?”她直截了当地问,想探听他的想法。
“如果荷兰人拍卖,我又恰好有钱,我当然会买下《戴珍珠耳环的女孩》。”
“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那幅画呢?”她觉得老外舍得用着一亿美元的天价购买一幅世界名画,得不偿失。那幅画即使再有名气,也不可能值那么多钱呀。
“因为那幅画值那个价码。我知道荷兰人肯定不会拍卖那幅画。假设他们拍卖,我敢肯定:全欧洲范围内出一亿美元购买那幅画的人大有人在。”
“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梵高的《向日葵》都可以拍卖,为什么弗美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女孩》就不能拍卖呢?”
“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不应该用金钱来衡量,它们是无价之宝。梵高的《向日葵》有三幅,所以拍卖了一幅,而弗美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女孩》只有一副。你说能拍卖吗?”
梁晓秀思索着索阿让说的话,忽然联想到自己作的画:《妮娜咖啡馆》是不是也值一些钱?值多少钱呢?能否卖出去?
索阿让反问道:“梁小姐,假设你手头有钱,你会收藏《戴珍珠耳环的女孩》那幅画吗?”他也想探梁晓秀的想法。
梁晓秀张口就说:“如果我有钱,我就收藏《戴珍珠耳环的女孩》那幅画,我要看看那幅画到底和《妮娜咖啡馆》的风格有什么样的接近性。”
“真正的艺术品,其价值都是昂贵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变得越来越值钱,甚至会成为无价之宝。比如卢浮宫珍藏的《蒙娜丽莎》就是无价之宝,不管出多少钱,都不会出售。”
索阿让的那番话给了梁晓秀很大的启示:她想珍藏自己画的《妮娜咖啡馆》。
妮娜这时忍不住插话说:“梁小姐,我们家也有几幅油画,是我丈夫在世时买的,不过都不值钱。弗阿让先生说得对:收藏欧洲名画的都是有钱人家。”
他们这才看到妮娜站在他们身边,一直在听他们交谈。梁晓秀抬头看妮娜,感觉这个女人变得越来越俗不可耐:她怎么能随便偷听别人的话呢?
妮娜单刀直入,直接问道:“梁小姐,你这副画准备放在哪儿?”
“我还没有想好呢。”梁晓秀很反感她的问题,她猜到了妮娜的用意。
“我看不如把画放在咖啡馆,梁小姐。”妮娜进一步说。
“为什么呢?”梁晓秀不以为然地问道。
“因为你画的是我的咖啡馆,所以画放在这里最合适。”
“你这个理由说不过去,我不同意。”
梁晓秀拒绝了。其实她当时给画起名时就想把画留在咖啡馆,后来听索阿让说法国人喜欢投资艺术品,她便改变了主意。
弗阿让提议说:“如果梁小姐有意展览这幅画,你可以存放在我们美术系的画廊,那里有许多作品,主要供师生交流、观摩、探讨。”
他们在谈论梁晓秀的画时,那些老外都围过来听,他们此时都想知道梁晓秀要把画交给谁。
“这件事我想想吧。”索阿让的提议让她产生了警觉,她意识到她的画也值钱,不能轻易表态。
文学教授这时插话问道:“梁小姐,你有没有把这幅画卖出去的打算?”
梁晓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想:老外能出多少钱买这幅画呢?她应该探探虚实。如果价钱合适,她可以考虑出售。她的《妮娜咖啡馆》毕竟不是人家弗美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女孩》,留着它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