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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烛燃尽,金旗对老崔说:“二叔,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父亲,明天我会回来。”
“你要待一天一夜?准备吃的了吗?”
“我背包里带着,二叔放心吧。”
老崔望了金旗半天,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说:“早点回来,我们叔侄也能再喝几杯,我等你。”说完转身走了,木拐棍在山石上发出的咔咔声渐渐远去。
整个后山就剩金旗一个人,安静极了。坐在父亲的墓前默默地想着童年一些支离破碎的往事,无法想象仅仅依靠祖父微薄的退休工资,两老一少是怎样一年年度过的。技校毕业参加工作不久二老就相继去世,并不是什么凶险病魔夺去他们生命,而是他们对生命厌倦了,当孙子能够自立时支撑生命的唯一亮点就此熄灭。金旗很难忘记祖父临终时说的那句话:“耻辱比贪穷更能消耗生命啊。”当时他不理解“耻辱”是指什么,现在他明白了,风春叶不仅仅是对金冬强的背叛,对自己的遗弃,更是对金家来说是一种无法直面的耻辱。正是这种使人抬不起头来的慢性毒药消耗了两老的生命!现在该怎么办?向云飞复仇?那么风春叶呢?难道自己真下得了手去对付母亲?
浑浑噩噩坐着、想看,头痛欲裂,浑身像被抽干似的酥软一团,整个人仿佛陷入沼泽之中无法自拔……
等他恍恍惚惚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了,其实真正促使他清醒的是口袋里一刻不停响着的手机铃声。摸出来打开是肖雅仙甜甜嗲嗲的上海腔:“是金旗吗?你这么老半天不接电话?你在那里?”
一连串的追问终于使金旗沉重的脑袋轻松了些,他把到小沂山来的事说了一遍。当肖雅仙听到金旗独自一人远在苏北处理亡父的一些事宜时,心疼地问:“让姐过来陪陪你好吗?我现在出发下午,顶多晚上就可以赶到。虽然帮不上什么,陪陪你也好嘛。”
金旗说:“不用了,最多两三天就可以回来。肖姐,你找我有事吗?”
“没大事。原来想告诉你上次给我的十块和田籽料全卖完了,而且还预定出了十块。特别是大小适中,二十公斤左右的,皮色鲜艳的好卖,很受欢迎。所以我想……”
“没问题,回头我叫人送给你二十块符合你要求的。”
“金弟,姐该怎么谢你呢?上次的货我最低脱手每公斤三十万,最高的每公斤三十六万,你算算我赚了多少?这种成色一流、品相一流的收藏级的美玉最近在上海金领界越来越时髦、流行,说是镇宅、振业之宝。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究竟能提供多少宝贝?若是不多了,我还要奇货可居呢!昨天珍宝坊的蔡老拿了块刚从新化了七百多万买回的羊脂白玉给我看,我把已经售出还暂押在店里的最后一块籽种拿出来一比,蔡老像个孩子似的哭了。你想想六十多岁的上亿富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还不是被你的玉吓的。七百多万羊脂白玉和我们的玉放在一起,它立即不姓‘白’,改姓‘青’了!你说是不是天上人间?”肖雅仙言语之中充满得意和欢欣之意,再三追问着:“所以我想了解我还能拿到多少?当然上次你说过可以一年内给我二百块,我问的是最近能有多少?”
听到白玉销售起动了,金旗也精神起来,说:“先定一百块,大约两千公斤吧。”
“啊!两千公斤,就算一公斤赚五万,不就是一个亿吗?”听得出她正欢跳起来。
“肖姐,先不多说了,玉明天就派喜鹊和毒蛇专车送来。款子先放在你那儿。玉料别一下子铺开,慢慢卖,否则价钱会掉下来的。”
肖雅仙忙说;“金弟放心,需求根本不成比例,一百块是九牛一毛,其中诀窍姐会当心。我会派人去高速出口处接他们的。钱我会准备好随时都可以汇出。金弟,当心身体,早点回来。一回来就联系姐,噢。”
合了肖雅仙电话又拨通了关山的手机。声音显得很远:“金兄弟吗?我正要找你,现在我在仓库里,讯号不好你听得清吗?”
“能听清,家里有事吗?”
关山直着嗓子在喊:“出了些事,你给我一百二十多块翡翠毛料其中有五十三块解开来全是冰裂纹,越是种水差的这种情况越多,有几块糯米地的都裂成碎珠状了。”
金旗马上想到一定是阳州神龙庙寒潭中的翡翠毛料出了问题,当时自己只顾高兴,捡有色的就收入天释戒,并没细看,看来寒潭中超常低温把一些质地比较疏松的毛料冰裂了。他问:“全报废了?”
关山说“没有,只是成不了好料。我设计做了些花卉、珠子也挺不错的,有几种花件玉芳说好呢。我想请两位镶嵌师来做些金玉珠冠、摆件什么的,应该可以出不少饰品。还有昨天毒龙来了位兄弟,叫什么毒蝎的,毒龙让他住在庄内。我觉得此人眼神阴沉,怪怪的。是不是……”
金旗说:“先住下吧,但别让他参于公司事务。明天你准备一百块二级和田仔玉,挑每块二十公斤大小的。装两辆车送上海肖雅仙处,事先别对任何人说,叫喜鹊、毒蛇带两个人去。你另外驾车送他们上高速再回。这事别让毒蝎知道。我也就在这两天回来。”
弟兄两又扯了几句闲话才结束。
一阵忙碌情绪正常多了,伸了个懒腰,对着坟墓鞠了三躬才返身下山。走到晶溪出水处,想到父亲好不容易寻觅得宝贝被风春叶出卖给了云飞心里就阵阵恼怒,牙齿也咬得“咔咔”响。捧起清清山泉洗了把脸,还喝了几口,觉得口感都些微涩,入喉变成有点点甜味,大有甘霖之味!这可是纯真的大自然惠赐。他心动之下“目识境”展开,石层下百米一目了然。开始他觉得有点迷糊,好端端的山腹之中怎么全是水呢?看了好一阵才恍然大悟,山腹深处有一条好大的暗河!
难怪涌泉常年不息,难怪后山植被葱茏,难怪父亲说这后山有股浩然之气。这全得福于山腹中奔涌而出的甘冽的清泉!假如合理利用这些山泉?金旗顿时浑身一振,一幅幅蓝图出现在眼前。光秃秃的前山多大的一片山地,假如开办一家生化纯净饮用水企业;载种几十亩优良水蜜桃;再办个地道的农家乐;嗨!这不就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宝吗?
他兴匆匆地从天释戒中找出盛器,装了一桶山泉水准备送到省饮用水研究所去化验。一路下山一路在想要不要办个养老院,把老知青接来养老不是一大功德?
崔叔一夜没好好睡,一清早在门口盼望就是不见金旗人影,胖婶买菜回来了还不见金旗返回。他再也忍不住就往后山赶来,半道正好撞上金旗,看他一脸喜气到也不好意思埋怨什么。一老一少匆匆下山,还没进屋就闻到飘出门来的饭菜香味儿。一进屋,桌上六碟六碗齐齐地摆放着,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还真是诱人胃口。
老崔乐呵呵地说:“小金啊,尝尝你婶的手艺,正宗鲁邦菜,不比饭店差。来来。”
胖婶乐呵呵地边为他们斟酒边说:“别听他瞎吹,也就胡整几个招待你,尝尝吧。”
金旗没说什么,筷子早伸进菜碗,尝了几样赞不绝口,连连往嘴里塞菜连话都讲不出来,那付馋样引得两住老人哈哈笑个不停。三杯下肚,问:“二叔,想过没有承包这小沂山?”
老崔不解地问:“啥?荒山秃岭的承包不是等着赔钱?”
“后山树草多兴旺,前山就不能?移些土来,栽上果树不出几年前山准是绿色一片。”
“说得容易,就这几句要化多少钱填!”
“钱不是问题。我看后山的晶溪清泉就是滚滚不断流来的钱。”
“怎么说?”
“若成立个饮用水厂,把山泉消毒装桶,一桶十元,不是哗哗的水变成哗哗的钱。再成立农家乐,让我婶的手艺这么一露,嘿嘿,能不赚个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么一说二老你看我、我看你,有点喜、有点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好一阵胖婶才说:“老崔,侄子有眼光,水就是钱呀,怎么以前就没想到呢?”
老崔却摇头说:“你以为办厂容易呀,没个百把十万整不出来。百把十万去偷去抢也偷不到抢不着啊。”
胖婶一听脸也拉长了。可是金旗却在笑。胖婶推了他一把,问:“笑什么,好歹我两凑凑也能凑个三、四万。”
老崔把酒杯往桌上一顿,说:“三、四才连交承包费都不够,屁的办厂!”
“你……”胖婶不高兴了刚想说被金旗拦住,他说:“按我设想三百万还不够,整山填土、栽树铺路、盖房造楼、机器设备、承包七十年山岭的费用等等,少说也要五百万。不过二老只要有信心、想干,钱就由我出,五百万先期投资全由我投入,将来把小沂山搞成一个知青养老院,老了来玩玩、住住,像家一样都好。不这事得分两步走,一步是先签订承包合同,利用两年时间种树、盖房,把前山弄成样。第二步再寻思水厂的事,而且水的事还得保密,否则被眼红的人知道了会坏事。”
崔叔和胖婶听了连连点头,见金旗从背包里摸出一张金卡,崔叔不解地问:“这是啥?”
“这是中国银行金卡,卡里有一百万人民币,密码是六个八,用时可以任意改。这钱是用崔叔的名义存的,先从承包合同开始一步步来,该送礼就送礼,二老合计着办。”金旗一板一眼地交代着。
胖婶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挺帅的小伙子轻轻一句话能弄出一百万?这可是砸得死人的钱啦!老崔红红的醉眼也瞪大着,他想信可敢信吗?金卡好端端放在桌上呢。
金旗继续轻轻说:“一切慢慢来,不急。我已经带了样水去省城化验,只是水样合格我们就着手办水厂的事。争取五年时间把小沂山变成大花园,到那时把过去的知青都请回来看看青春年少时的家变成啥样了。”
这话听着也乐。老崔又满干一杯,胖婶也乐得把汤热了两遍。午饭吃了三个多小时,金旗临走时又从挎包里掏出一扎百元钞,说:“二叔二婶,这钱先拿着买两个手机、再打听打听承包山林的道道,这方面县里谁说话管事,都打听明白了再干。有事多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上面地址、号码都有。”
望着桌上一万元人民币胖婶相信这事是真的,五十多岁的人也会激动得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的,差点掉下来。老崔送金旗出来时,轻问:“报仇的事你准备怎样?”
金旗脸色一寒,冷冷地说:“以命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