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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兮和略是诧异,云长依的内心一颤,袖下的手在不断地擦拭着因为心虚而冒出来的冷汗,心道,这神棍怕是要坏她事。
“贫僧想请问两位女施主,这道符咒是从何而来?”僧人问道。
冯兮和的眸光微转,想了想,没有直接答话,而是问:“大师,可是这道平安符不适合放在此处,而是应该放到堂内,每天用三炷香和一只鸡供奉着?”
僧人面上拢了一层寒霜,他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后,叹了口气,“女施主,这不是平安符,是往生咒!”
话落,众人皆是哗然,齐刷刷地盯着云长依,带了几分惧色。
云长依心下一惊,而后,她敛了容色,心痛地说道:“大师,长依不懂佛法,但是,这的确是我辛辛苦苦从遥远的普济寺求来的平安符。”
“你是佛门弟子,若是你因为某些原因,刻意看走了眼,长依无话可说,只求你能对得起佛祖就好。”
她故意暗示这僧人是被人收买了来陷害她,顿时,又让一些人偏向于她这边。
“贫僧既是佛门弟子,本来确实不该轻易插手于凡尘俗物。”僧人无奈地轻轻阖眼,转动了会佛珠。
他再叹道:“奈何,这位女施主你怀揣恶心,将往生咒挂于此地,要将众生渡入到苦海中去。我佛慈悲,贫僧也该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只能出来制止。”
他一说完,嘴唇翕动,喃喃地念起了佛语。
众人都听不懂佛语,但是,听着他前面说的那段话,心中已然发毛,浑身汗毛倒竖,只觉周遭黑云罩顶,阴风大作。
激动之下,纷纷指责起云长依,并拿起菜叶和臭鸡蛋,朝云长依扔过去。
蛋液顺着云长依洁净透白的脸颊滑落,她的下唇已被咬得沁出血来,眼中有泪光闪烁。
可她一动不动,默默地忍受了一会众怒,随后,她颤着声音,不甘地问:“大师,我与你究竟有何仇怨,以至于你非要塞这么大一桩罪名到我头上?”
僧人像是被惹恼了,刹那间,目光变得犀利,直盯着她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你眼中戾气过重,乃是杀孽过多所致,贫僧奉劝你早日回头是岸为好。否则,来日,必会作茧自缚。”
“话已至此,施主好之为之。”
话音刚落,袈裟的袖角微扬,他已是一步上前,揭下了所谓的平安符,又往墙面上贴了另外几道符咒,念了会咒语。
贴罢之后,僧人便自行离开,云长依的脸一白,不禁询问:“大师,你这是要去哪,莫不是贼赃了我之后,携带着不利于背后主谋的证据而逃?”
“东瀛和蓬莱。”僧人步履微停,收起佛珠,双手合十,“天机不可泄露太多,贫僧的义务已尽,也该遨游四海,找妙僧一聚了。”
众人听到“妙僧”的名字以后,一时间,议论开来,能跟妙僧交上朋友的,那这位大师也必是高人无疑。
而且,蓬莱和东瀛那可都是仙岛,难不成这位大师也是要准备成仙的?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宽大的袈裟随风鼓起,渐行渐远。
云长依身侧的婢女蕊珠掏出帕子,为云长依擦拭着脸上的蛋液,小声怨怼着,“县主,你为什么不找南宫少爷来帮忙呢?”
南宫家的少爷是云长依的爱慕者之一,他写的一手狂草,一度让城中的才子争相效仿。
若是云长依请他来帮忙,称要辨认符咒,那信服力自然会高许多,何至于被百姓唾骂。
“我已经暴露了太多,眼下正是收敛锋芒之际,如果再让人知道我与南宫少爷相交甚好,那陛下真留不得我了。”云长依用衣袖去蹭着脸上的污渍,轻轻地怨愤道:“我受点委屈事小,南宫少爷真要是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县主就忍下这份委屈了?”蕊珠又问。
怎么可能忍下!云长依的眼中划过狠色,吩咐说:“你去让组织的人盯牢这个僧侣。”
蕊珠道了声“是”后,便扶着云长依先进屋,躲避源源不绝的臭鸡蛋。
冯兮和看着狼狈的主仆,回头问钱绯绯,“你从哪里请来的大师?”
一开始,她觉得那名僧侣是名神棍,可是,观察他的周身气度,便觉他的身上有一派超然和脱俗的气韵,没有多年的虔心向佛,是得不来的。
钱绯绯摇头说:“人不是我带来的,而是……”
她的眼睛望向了停在街角的一辆帷布马车上,继续说:“我刚刚在半路上遇到裕王府的人,是他们让我把人一起带过来。”
冯兮和抬眸望去时,马车已掉头往回驶去,眼中有异样的情绪油然升起,她低低道:“原来是裕王府的人……”
“说不定那位大师真是某位高人。”钱绯绯粲然笑道:“我看,裕王爷对你倒是真心的,那你们成亲以后,我也不必担心了。”
想到这事,她又想多问一点,他们是如何认识的情况。
冯兮和却目光闪烁,忙拉了她进去,转移话题说道:“我不是找你来代我打理一段时间的善堂么,那进来说吧。”
不多时,钱绯绯就被她带到了堂中,冯兮和将一册册崭新的账本交给她,跟她细说起之后的事情。
两人正认真地交谈着,却见被解开红绸的赵如媛气冲冲地随着整理好的云长依过来。
云长依见到冯兮和将账册都交给钱绯绯,心里冒火,面上仍旧保持平和。
“冯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冯兮和连眼皮子都不抬,只说道:“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本小姐要专心待嫁,暂时先让钱大小姐代我打理。”
云长依的双眼一瞪,想着,钱绯绯算的比冯兮和还要精,让钱绯绯打理,那还得了。
“冯大小姐,陛下让你我二人打理善堂,你现在贸然将她人代劳,岂不是辱没了圣意?你要是觉得没有时间,大可以告诉我,我去安排辅助的人手过来。”
冯兮和抬了一下眼睛,似是愣怔地说:“我已经得了裕王爷的授意,裕王府近日也会多往此处增派人手,这需要向你请示吗?”
云长依哑口无言,仿佛受不了这等侮辱,捂住胸口,默默地走到一边去,留下双眼冒着火光的赵如媛。
赵如媛心中愤慨至极,她刚刚被一个地痞搂过抱过,以后还如何嫁的出去。
她越想越委屈,就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了冯兮和头上。
“冯兮和,你怎么能让一个卑微的商贾之女来打理善堂,而且还把安乐县主气伤了!”
“媛表姐,善堂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瞎掺和什么劲。”冯兮和没给她好脸色,纳闷道:“再说了,你我算是远房亲戚,你现在胳膊肘朝外拐,冲我大吼大叫的,以为被人看到了,很光彩吗!”
赵如媛更气,手指着她,刚想说话,却又听钱绯绯说:“赵三小姐,你说我是卑微的商贾之女,这我没法否认。可一码归一码,你由此质疑我的能力,这是不对的。”
“如果我连管账这种基本能力都没有,那要如何继承我父亲的家业?”
“再者,你觉得你是武安侯的掌上明珠,自我感觉地位很高。那按照你的说法,你的能力也该很强了?我问你,你知道秋冬季节时,陈醋的市价跟春夏季节时,有什么不同吗?”
赵如媛一愣,“我干嘛要去关心这些!”
钱绯绯放下手中的算盘,又说:“那我就问你关于你府中的事,你知道你身上所着的绫罗衣裳,花费了多少成本吗?你府中买进一个三等丫鬟,需要多少银两,你知道吗?”
赵如媛顿时无话可说,她根本就没去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赵三小姐,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叫板。”钱绯绯见她答不出来,便说道:“还是等你学会算账和经营以后,再来跟我说话好了。”
“现在,你既没有能力来帮忙打下手,又不是来捐款,而是,来寻事的。善堂是为百姓谋福祉的地方,讲究的是有容乃大,你的小肚鸡肠与善堂格格不入,恕善堂不能招待你,请出去吧。”
她毫不客气地对赵如媛下了逐客令,善堂里的伙计看了看冯兮和,冯兮和手指着账册说道:“没看到本小姐已经把善堂交给钱大小姐打理了么?她相当于这里的半个主子,你们听她的就是。”
伙计们面面相觑,最终,大步上前,把赵如媛给拖了出去。
“她可是赵家的嫡小姐!”云长依似乎不能相信,冯兮和连一点颜面都不给赵家,冯兮和无视她,对其他的伙计下了命令,“不管是谁,凡是妨碍善堂的经营,败坏善堂的名声,一律给扔出去。”
“当今陛下明察秋毫,想来,也会理解的。”
然后,冯兮和再次跟钱绯绯嘱托道:“钱大小姐,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做这种大善事,能赚到良心,不比某些人……”钱绯绯意味深长地看云长依,拔高了声音说:“你放心,有我在,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云长依听后,不断地平复着澎湃的心情,她坐不住了,起身,走了出去。
赵如媛被丢到门外后,又被众人嘲讽了半天,只觉下半辈子真的嫁不出去,哭哭啼啼,闹了半天。
须臾,云长依叫住了她,说道:“赵三小姐,你既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何不回府找人求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