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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青听闻这一句,心神俱晃,她无时不刻的紧张和惶然让她谨小慎微。
“爷爷,如果……”申青的呼吸难平,她在这个家里鲜少提过要求,如裴锦弦说的,别人都能提,为什么她不能,她连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都曾不说过,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爷爷,如果。”她再重复一次,像她身侧的手一样,展开,又绻起。“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裴海的悠然的步子停下来,他伫在原地,侧过身看着申青。
裴海的个子到了这个年纪,已经矮了一些,他体型又微胖,所以并不显高,但是和申青站在一起,申青穿着平跟,他也比申青高出一些,他的眸子在上方,睨着申青,目光淡淡噙笑,嘴角也勾了勾。
那神色和弧光都牵出了意味不明的态度。“阿青。”这两个字,从老人的口里吐出来,有了语重心长的口气。
“你很聪明,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申青没有想到裴海会这样直接不拐弯的回答她,原以为会到书房,说上一番循循善诱的话,再点明,毕竟于孙辈这一代人来说,娶妾这种事,还是属于极敏感的事,大家接受的思想都是一夫一妻。
妾?
这是一个遥远而封建的词眼,可是如裴海所说,这座宅子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和外面是不同的。
申青想过无数种苦法,她想过会抱着裴锦弦一辈子给他洗澡,给他按摩,给他做复苏治疗,可独独没有想过他醒来才短短数月就要娶妾,她虽然没有接受过多么高等的教育,但她也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欺辱。
豪门中那些养女人的是屡见不鲜,甚至在申家,也是彼彼皆是,男人有多个女人,在豪门几乎是一种被默默允许的概念,可是她还是无法接受,如果她真对裴锦弦没有半分情意也罢了,可是她在乎,特别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裴锦弦是可以对她好的,他们的婚姻经过努力是可以走上正轨的。
明明有希望的事,现在突然又出现要娶妾!
申青望着裴海,眼里的光是淡淡却隐隐坚强的光,“爷爷,真要给锦弦娶妾吗?那我怎么办?您不同意我跟锦弦离婚,却又要让他娶妾,我……”
裴海没有说话,只是深远的目光轻轻的锁住申青,像是有些疼惜。
“爷爷,我,我。”申青挺直了背,可她的肩却费尽力气也不太展得开,“爷爷,我知道裴家有这样的规矩,可是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阿青,爷爷做这个决定,也是权衡过的。”
“爷爷~!”申青从未在裴海面前这样大声喊过,可她此时喊出来的声音,像是沉积了三年多的任性玫骄纵都发泄了!
从嫁进裴家那一刻起,她几乎是低着头在做人,对每个人都毕恭毕敬,她收起她所有的针刺和锋芒,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家里的人,她可以忍受婆婆的谩骂和耳朵,可以忍受公公的无端喝斥,可以忍受各房太太的尖酸言语,可是现在,她忍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娶妾。
是娶!
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
娶字是多么郑重而坚决的事,而沾花惹草,不过是玩玩罢了,家的门永远在这里。
大家族往往为了不让财产外流,娶妾为了保住家族的利益,可是何尝考虑过当家太太的感受?
哪个女人能从心里真正的接受这样事实?
大度?
大度不过是表面的吧!
“爷爷!如果您非要做这个决定!就,就让我和锦弦离婚!”申青的声音很大,很激动,她甚至把眼睛里那些忤逆的眼神一并释放了出来了。
没等裴海说话,转身就跑开,跑向停车场……
裴海站在原处,苍眉紧皱,轻声一叹。
申青的车子开出去,并没有去公司,她拿出电话,抽着鼻子,一阵阵的吸着,想把眼睛里快要出来的水汽也吸干。
电话拨通,那边的女人接起来,声音还很慵懒迷糊,像是还在被窝里一样,“喂。”
“心肝~”申青握着方向盘,声音一哽,差点哭出了声,“心肝~你在哪里?”
“怎么了?阿青?”电话里的女人的声音瞬间清冽,像是被泼了水后突然清醒。
“你在哪里,我想去找你。”
“我在白色之夜啊,我能在哪里。你出了什么事?”
“我现在就过去!”申青挂了电话。
***
白色之夜是名流会所,占地围墙,里面有会所和一处超五星的小酒店,却并不挂五星的牌,辛甜几乎是吃住都在这里,自己住顶层。
申青的进入白色之夜都不用会员卡,直接是辛甜给的酒店顶层的房卡。
能得到白色之夜酒店顶层的房卡的人,怕是只有申青了。
她今天来没有泡澡,辛甜第一次没嫌她脏,而是任她这样睡在她雪白的波欺长绒地毯上。
“你到底怎么回事?”辛甜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还披着,刚洗了脸,刷了牙,伸着脚就去踢申青,“你到底怎么了?”
“心肝~裴家要给锦弦娶妾!”申青躺在地上,抬手挡在眼上,只是咬着唇,声音已是低泣。
辛甜面色一僵,久久站在原处,她站了好久,听着申青低低的哭,而后,她在申青身边坐下来,靠在沙发上,交叠了脚丫,叹了一声,伸手轻轻的摸着申青的头,“阿青,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生世?”
申青以为听错,现在是她心里难过得要命的时候,想让辛甜帮她出出主意,可是辛甜的声音听起来,比她还要伤感,她把手拿开,慢慢的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虽没有说过,我知道啊,你是辛家的小姐。”
申青一直都知道辛甜从不提及家人,所以她从来不问她的家人,上次找她帮忙,也觉得自己脸皮太厚才能提出那样的要求。
辛甜风情含笑的睐一眼申青,眼里透着凄婉的妩媚,“呵,对,都道我是辛家的小姐,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我也是妾室生的孩子?”
申青身上一冷,几乎是一个激灵,她顿时觉得自己尴尬,裴锦弦要娶妾是他的事,可是她居然跑到辛甜这里来哭诉,而问题的关键是,辛甜的身世,和她现在的处境,这样的问题根本就是不能触碰的敏感地带。
“辛甜,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想……”
辛甜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她依旧伸手摸站申青的头,像是宠着自己的妹妹,“其实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在G城的豪门,阿青,娶妾几乎是大豪门里的一个规矩,而妾的出生还不能是平头百姓,基本上还都是些豪门小姐,你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妾,也有那么多豪门愿意把女儿嫁去吗?”
申青从小生在豪门,这些道理,至多不过就是利益。
“说得难听点,是妾,其实都是妻,几个人是本土国藉?都是在国外注册了事实婚姻的妻子,只不过先进门的是太太,后进门的是妾罢了,而且为了让大太太不委屈,这样叫的罢了,所以如果和妾解除关系,同妻是一样,都要分得财产。”
申青的拳头一握,又是抖,都是妻?!
待遇都是相同的,只不过一个称谓不一样?
辛甜此时眼里的光溢着那样绝裂的痛楚,是申青从未见过的,“所以阿青,如果你对锦弦有感情,妾是一定不要让他娶的,在那样的婚姻生活中,你会把自己逼疯了去,还不如叫他在外面养个女人,不要让你知道的好,那样天天和自己的情敌相见相对,再好性子的女人,都会一步步的变得……残忍。”
申青似乎懂了辛甜眼里的那些痛楚,也懂了为什么她一年也懒得回次辛家,拉住辛甜的手,“心肝,你帮帮我吧,我不想让锦弦娶妾,我不能让她娶白珊!我不想疯!”
“白珊?”
“嗯。”
“那个和你们家锦弦十几岁就在一起的丫头?”
申青点头。
辛甜吐了口气,“这倒是个麻烦的事,那女人也是个执著的人,情爱这种东西没人能分个对错,就怕你们家锦弦执意要娶,到时候你怎么办?”
申青颓然一座,原本握住辛甜的手的手也无力的松开,想要绝决一些,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无能为力,“如果他执意要娶,我只能跟他……离婚。”
辛甜重拍了一下申青的肩膀,将她一推,“阿青!你嫁进裴家的时候没签过协议吗?裴家的婚姻不能离,谁提出来,谁净身出户!净身出户!你以为是一百万,一千万或者一个亿的数字吗?不要这样天真好不好?这是生活,这是现实,这不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硬气!”
“而且~”辛甜赤着的脚在申青的腿上点了点,人还靠躺在沙发上,“阿青,其实你内心里是不想离婚,你对裴锦弦有感情,是不是?”
申青抬头,目光对上辛甜的,才发现自己无所遁形。
辛甜有一双看破尘世的美目,带着她独有的风华,总能让人着迷,她的声音也是轻柔好听,“女人依赖自己的丈夫不想离婚,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觉得可耻的,旁观者都喜欢用一些义愤填膺的方式去鼓动当事人离婚,可当她们自己变成当事人的,就迷茫了,阿青,我们都是豪门中长大的孩子,这一点,你还看得不透彻吗?”
“裴锦弦那里,你应该和他沟通,阿青,我上次就说过,你应该看看心理医生,你对裴家人太顺从了,我其实很想知道,你现在对裴锦弦的这份在乎,到底是爱情,还是赎罪感的内疚?会不会仅仅是因为自己对不起他,所以这样一再的忍让?如果是内疚,真的没必要离,你也在外面养个小白脸好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生的过活。”